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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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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他这句无心的不喜欢,苏见青将这首歌曲从歌单中删除。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和什么较劲。

    早晨出门,苏见青预备去楼下候车,路程安和她提到有剧组专车接演员去片场。于是她提前十分钟在此等候。

    寒风之中,女人出挑纤细,温婉清丽。穿着并不厚重,姣好洁白的面色如古画中的出落女子。气质娇柔,宛若一片薄纱精致细巧,却要捧在掌心里呵着护着。

    这样的美并不是练习与打磨出来的,她是未经雨露风霜的璞玉,还带着一股子脆生生的灵巧和柔弱。

    一辆漆黑锃亮的华丽轿车驶过来,精准地停在她的跟前。

    苏见青觉得古怪。

    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从驾驶座下来。

    苏见青疑惑问:“路导叫你过来?”

    他说:“是祁先生。”

    她回道:“替我谢过他,我跟剧组的车走。”

    司机先生霎时表现出为难神色。

    “没关系,你去吧。”她忽然有种当家太太的气势。

    对方回到车上,取出一袋子东西,交给苏见青。袋中是一些膏药,冲剂,甚至还有清热的花茶。

    苏见青莞尔,贴心如祁正寒,这一些小事也劳他费心处理。

    想到刚来燕城念书的时候,因为这里气候相对南方过于干燥,苏见青也总是上火、流鼻血,那时这些琐事都是妈妈替她安排。除了父母亲,她也没有受过这样优待。

    走神之际,剧组的中巴车开了过来。

    车上是一些中年人,苏见青简单地点头做招呼,她走到最后排的角落里落座。将窗户推开,让新鲜的风流淌进来。

    下一站是c大,车停后又启动,热闹了些。苏见青察觉到有人在身边坐下,是盛宴。年轻人就是耐造,他只穿一件黑色夹克,她抬起头,但她的帽檐挡住他的脸,苏见青奚落了一句:“前面那么多位置你不坐,非要挤在这里。”

    没有应答。

    她好奇地掀开帽檐看他。

    原来是戴着耳机,察觉到她的注视,男孩旋即也看向苏见青,他摘下耳机:“你和我说话了吗?”

    苏见青啃着面包,有点口干,“有没有水?”

    “只有我喝过的。”他用手去摸后面的书包。

    苏见青抬了一下手,示意不用。

    盛宴端详她:“为什么不给我点赞?”

    他的话题还是这样跳跃。

    苏见青知道他在说什么,那是他今晨发的一张绘画作品,内容为:女神。图片上是他的一幅抽象派人像作品——因为盛宴要演的是一名追求苏见青的美术生。

    她重新点开那张图片。画风堪比毕加索。

    “你自己觉得这好看吗?”苏见青很是疑惑地看着他,“我给你点个踩。”

    盛宴一边苦恼地说:“不要这么残忍,我昨天画了一宿。”

    一边站起来,迎接从前面抛过来的一瓶矿泉水,而后顺势将水搁在见青的腿上。此举让他顺理成章地获得了一个朋友圈的小红心。

    “早上好,小保安。”江潋走过来,轻轻拍了一下盛宴的脑袋,而后在他的另一侧坐下。

    一个人的冷清座位很快热闹了起来,苏见青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人缘这么好。

    江潋给他们发放奶糖,见青接过,她说:“谢谢,谁是保安?”

    盛宴举手认领,害羞笑出梨涡。

    苏见青说:“这是什么梗?我怎么听不明白。”

    江潋说:“你不知道那个笑话吗?宝、早安。早,保安。”

    苏见青愣了一下,然后笑起来。她用一只手旋纹丝不动的瓶盖。盛宴行使角色的职权,接过她手中的瓶盖,为她拧开。

    见青说:“委屈你当我的保安。”

    少年看着她笑:“是我的荣幸。”

    他们在美术院校拍戏,中午放饭,江潋走到苏见青的身后。

    那时苏见青在休憩,她的戏份在画室,摄影机拍不到的地方,她的铅笔线条在纸上画一些废稿。于是江潋看到白纸中央苏见青的画——

    是一只成年男人的手。纤细骨感、又有力量。

    画已经成型,苏见青仍在描摹,她在想象一些什么,继续又上去添置几笔。

    艳阳穿过柔白的窗帘,落在她的画纸上。

    “你还有绘画的天赋。”

    苏见青才注意到身后有人站在那里,她抬头看向江潋,因阳光热烈,她稍稍眯眼:“随手画的。”

    江潋说:“一起吃饭去吧。”

    苏见青道:“好。我去洗个手。”

    她放下画笔,将纸张从画板上揭下,饶是有些不忍丢弃,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纸张揉成团,置入垃圾桶中。

    中午在食堂吃面条。

    江潋道:“他很喜欢你。”

    苏见青下意识问:“谁啊?”

    “祁正寒。”她不轻不重地说出这个名字。

    也许吧,否则也不会大动干戈讨她欢心。

    江潋继续说:“因为你很像一个女人。”

    苏见青夹起的面条从筷子间滑落,落回碗中,几滴油水溅起来,迸向她的大衣。江潋给她一张纸巾,苏见青顺势接过,将纸巾按在衣服上。但那油斑淡淡,擦不干净。

    她不再处理,抬头问她:“你怎么知道?”

    江潋打量她的脸色,说道:“他们都这么说。”

    他们都这么说。

    江潋又好奇问:“你不知道吗?那个女人是——”

    “我知道。”苏见青打断她。

    “你不介意吗?”

    苏见青说:“路程安选你演他的女主角,是因为你很像他的缪斯,长在他的审美点,你会介意吗?”

    江潋皱眉道:“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

    江潋沉吟片刻,问:“你不喜欢他吗?”

    苏见青不答反问:“你喜欢他?”

    她愣了下,然后苦笑:“我喜欢他有什么用?”

    两人的对话停留在这里,各自闷头吃了会儿面条。结束用餐,她们一起往外面走,苏见青忽又对江潋说:“角色是你争取来的,你的人生路比我坦荡漂亮。”

    鸟在天空才能飞得更高,被人放在笼子里提着走,能乘到的风也是一时的。

    江潋不明所以看向她。

    苏见青说:“这只是开始,往后谁也说不清。不是吗?”

    江潋点了点头。

    苏见青向她温和地笑:“虽然我知道,但还是谢谢你提醒我。”

    江潋说:“我不懂,你这么明白,为什么还这样心甘情愿?”

    “因为我也喜欢他。”她说。

    一时的风也是风。

    午后拍摄,苏见青的戏份减少,她坐在一边神游,手中抱着的保温杯里是祁正寒为她准备的花茶。

    一位导演体贴地过来问她是不是不开心?

    苏见青说因为吃饭的时候身上溅了油,并将衣服上的油渍指给她看。

    这一天拍完戏,苏见青回到家中。她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脸,没有江潋那种高级的骨感美,也不是现在很多观众喜欢的大眼睛高鼻梁的浓颜长相。只不过江南小镇出来的姑娘,皮肤白嫩纤细,看着也比同龄人幼齿些。她听过别人夸奖最多的话不是漂亮,而是气质真好。

    苏见青清楚地认识到资质的薄弱之处,她这样的长相,放在高中校园里,勉强还能算个班花,但进了娱乐圈这个大染缸,她就是最不起眼的那一抹色。

    晚上失眠,苏见青打开豆瓣日志开始写起东西来。

    她在标题栏输入:【日记一则】

    不久前我又遇见了他。时至今日,我仍然还在思考,这是否是一场梦。

    这是我在燕城的第三个冬天,这一场冬天里有连绵不绝的雨雪,细致凋零的爬山虎,潦倒得租不起房子的朋友,完不成作业的焦急——这些细节都在告诉我,我眼下正在捉襟见肘的20岁,经历着一段不加粉饰的生活。

    我曾经并不认为这座城市有多么高贵。我到帝王将相的府邸去赏玩,那些带着“海”的景点公园,放在我的家乡,那东西叫做池塘。而在这里,他们是海。这多么不公平。

    我和妈妈说:这里灰头土脸。妈妈告诉我:你不要自命清高。

    妈妈是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她了解我刻在骨子里的刻薄。哪怕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比我更早领会。

    我被我的骄傲绊倒。我被驱赶,可我赖着不走。因为我发觉我还是需要它。我终于承认我从来不该看不起燕城,我该看不起的是无知的我自己。

    就是在这样惨淡艰难、一如往常的真实里,我被我的贪心驱使,遇见了那么不真实的一个人。

    我的家中有他赠予我的伞,我的唇上残留他的体温,我的衣衫全是他的气息,我的耳边还有他的叮嘱。每一夜我闭上眼,他的温柔将我吞没。

    这不是梦。我拥有他,而他为我带来一切。

    于是越与他接近我就越是害怕,我好害怕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那就是:失去理智地爱上一个男人。

    所以,即便十分想念他,我也不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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