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许个愿
也许是因为跨年夜的缘故，河边比平时热闹了许多，年轻人三五成群，放孔明灯，打雪仗，放烟花，嘻嘻哈哈，打打闹闹。
还有不少小贩也支起了摊子，卖烤红薯、炒板栗、烤甘蔗……路灯下白雾袅袅，香气四溢。
时峥买了两杯冰糖梨子水，跟余湘坐在河边的石栏上，慢慢地喝着。
热腾腾的甜水喝进肚子里，他感觉从里到外都暖和起来了。
他看着一盏孔明灯慢悠悠地飘向夜空，问余湘：“哎，你觉得那两人能成吗？”
“肯定能啊。”余湘拍拍胸脯，信心十足，“我昨天才跟那个姐姐说了我哥的事，她今晚就赶来了。这么着急，肯定是放不下他呗。”
时峥有些迟疑：“那她知道你哥的腿……”
余湘点点头，“我告诉她了。这种事不能瞒着她，她能接受，就皆大欢喜，不能接受，也不能勉强嘛。”
“她都主动找过来了，应该是不介意吧？”
余湘想到什么，又有些担忧，“现在的关键就在于我哥，不知道他对那个姐姐到底是什么想法。”
时峥淡淡一笑，说：“放心吧，他挺喜欢她的。”
“真的？”
时峥笃定地说：“都是男人，这点小心思我还猜不到吗？喜欢才会有所顾忌。”
“那就好。”余湘的心情很愉悦，双腿在空中晃晃悠悠，“有句话说，互相惦记的人不会走散。要是真心想见一个人，全世界都会给你指路。”
时峥看着她，眸光微动。
今晚她说了很多话，关于梦想，关于未来。唯独这一句，他觉得，是关于他们的。
路边有人在卖小烟花，时峥问余湘：“咱们要不要买点？”
“好啊。”余湘欣然同意。
两人买了一大袋。时峥先拿出一个圣诞树造型的烟花，摆在地上，用打火机点燃。
等了几秒，一束花火向天空喷射而出，又稀稀疏疏地窜向四周，在雪地上蹦跶了几下，像是坠落凡间的星星，火树银花，流光溢彩。
隔着这束灿烂的火花，时峥看着余湘。
她只顾看着烟花，眼里闪着喜悦的光，像个吃到了糖的小孩，笑得心满意足。
她笑，时峥也跟着笑。
时峥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可是又觉得，当个傻子也挺幸福的。
快到零点时，他们各自点燃了一根仙女棒。远处传来厚重的钟声，在夜空在久久回荡。
余湘急忙闭上眼睛许愿。
时峥看着火光中她的侧脸，也慢慢闭上了眼。
他在心里默念，愿神明保佑，余湘所有的愿望都能实现。
钟声敲完十二下，他们缓缓睁开眼，手中的仙女棒已经燃尽。
余湘抬起胳膊肘，碰碰时峥，问：“你许的什么愿？”
时峥故作神秘：“你先说。”
余湘歪着头，俏皮一笑：“我的愿望都是跟你有关的。”
“真的？”时峥心头涌上一阵暖意，忙问：“什么啊？”
余湘半真半假地说：“我求菩萨保佑，你期末考试不及格，永远上不了王者，过年胖三十斤。”
时峥：……
什么叫一颗真心都喂了狗。
他轻咳两声，一本正经道：“巧了，我的愿望也跟你有关。”
余湘满眼期待地望着他。
“我希望，”时峥摆了个奥特曼放大招的姿势，一脸正气凛然，“你的愿望都反弹！”
他说完拔腿就跑，瞬间冲出了十几米远。
余湘气得脸都绿了，从地上抓起一把雪，瞄准他的后背砸了出去。
又打歪了。
余湘提起一口气，冲着那个跑得老远的背影大喊：“菩萨才不会听你的呢！”
—
第二天，余湘特意拖到中午才去自习室。她一推门，就看见程志南坐在前台看店，环顾一圈，没看到程竞泽。
“舅舅，元旦快乐啊。”余湘笑着跟他打招呼，又问：“竞泽哥呢？”
程志南指了指上方，“还在睡呢。”
还在睡……
余湘瞬间想歪了。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她紧张又好奇，又不好意思跟舅舅打听这种事，只好在休息区假意帮忙，一会儿拖地一会儿擦桌子，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是汹涌澎湃，激动不已。
终于体会到那些书粉磕cp的心情了，尤其是在这种男女主的关系有历史性突破的时刻。
她怀着满腔热情和期待，等了一个多小时，故事的男主角终于出现在楼梯上。
程竞泽似乎还没睡醒。他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跟余湘说了声早。
余湘上下打量着他——头发蓬乱，邋里邋遢，眼底还残留着乌青，而且，才过去一夜，他的下巴上就冒出了一层胡茬，看上去饱经沧桑。
余湘啧啧嫌弃。
要是偶像剧里男主长这样，她早就弃剧了。
这颜值，实在是磕不动啊。
余湘伸长脑袋，朝他后面张望，半天没看到人。
“咦，文婷姐呢？”
前两天，她跟那位姐姐聊天，得知她叫崔文婷，在湘城读大四，计算机专业的。总之，不管是形象气质，还是学历年龄，配程竞泽都绰绰有余。
程竞泽没什么情绪地说：“走了。”
余湘大失所望：“啊？这就走了？怎么不多待几天？”
“关你啥事？”程竞泽瞟她一眼，“是不是你把她找来的？”
余湘老实回答：“是啊。”
“多管闲事。”程竞泽没什么好脸色，拿起水杯和毛巾，钻进了洗手间。
余湘瞪着洗手间的门，心里窝着火。
她是伟大又无私的助攻！是每段爱情故事中必不可少的角色！做了那么多，却落不到一句好话！真是令人寒心呐！
余湘掏出手机，找到跟脆啵啵的对话框，飞快地打出一行字：【文婷姐，听我哥说你走了。你已经回湘城了吗？】
等了一会儿，那边才回复：【嗯，早上到的。】
早上？也就是说，她昨晚就出发了？
程竞泽这混球，究竟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把人家女孩子吓得连夜逃跑？
余湘斟酌着措辞，打打删删，过了许久才发出一句：【文婷姐，你别嫌弃我哥，他除了腿有残疾，其他方面都挺好的。】
她在脑海中拼命搜寻程竞泽的优点，比如嘴硬心软，长得有男人味——这是时峥的看法，她保留意见，游戏打得好……
可是转念一想，这些所谓的优点，好像都对女孩没有什么吸引力。
唉，程竞泽果然不适合当爱情故事的男主，像她这么爱岗敬业的助攻，想夸都不知道从何下口。
没等她打完这一段话，那边先发来了一句：【我没有嫌弃他。】
余湘感到纳闷：【那你为什么急着走啊？】
崔文婷：【我来找他，是想和好，但他拒绝了我。】
余湘：【啊？为什么？】
等了很久，崔文婷才回复：【他说，一开始只是想跟我在网上聊聊天，没想过奔现。】
渣男！余湘在心里痛骂。
网恋不奔现，跟杀猪盘有什么区别？无非是一个骗色，一个骗财。
崔文婷继续说：【我是喜欢他。可是我已经没有勇气，再来第三次了。】
余湘心里一阵唏嘘。
恰在此时，程竞泽洗漱完出来了。余湘看到他懒懒散散的样子，心里又蹭蹭地冒起了火。
那么好的女孩，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程竞泽放好毛巾和水杯，正要上楼，余湘飞快地冲到他面前，一条腿抬高，架在楼梯扶手上，挡住了他的去路。
程竞泽没好气地说：“干嘛？”
余湘盯着他看了半天，一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表情，发自肺腑地问：“哥，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程竞泽挑眉：“有病？”
余湘慢慢逼近，故意激他：“还是说，你其实喜欢男人？”
程志南正巧路过，听到这话，一脸惊恐看着他们。
程竞泽不耐烦地说：“你能不能少操心别人的事？一天天的烦不烦？作业做完了吗？还有半个月就要考试了，英语单词背了吗？数学题搞懂了吗？文综这次能拿几分啊？自己的糟心事一大堆，还有功夫来管我。”
打蛇打七寸，杀人先诛心。
余湘被他说得都抑郁了。
程竞泽轻蔑一笑，把她拨开，上楼了。
余湘心情沉痛，发了条朋友圈：“网恋有风险，奔现需谨慎。”配图是一头猪在上网。
当然，是屏蔽了父母的。
刚发完，就收到了一条微信：时峥：【你网恋了？】
余湘刚想回复，他又发来一条：【怎么认识的？】
紧接着又是一条：【网恋最不靠谱了，你当心被骗。】
看他这火急火燎的样子，余湘突然起了坏心，想逗逗他。
她噼里啪啦发了一大堆：【你能不能少操心别人的事？一天天的烦不烦？作业做完了吗？还有半个月就要考试了，你英语单词背了吗？数学题搞懂了吗？文综这次能拿几分啊？自己的糟心事一大堆，还有功夫来管我。】
全是刚刚程竞泽训她的话，句句扎心，致郁效果极佳。
果然，那头沉默了，久久没有新的消息。
恶作剧得逞，余湘嘿嘿一笑，正要把手机塞回兜里，屏幕又亮了一下。
时峥：【我在你身后。】
余湘吓得心脏漏跳一拍，赶紧回头。
没有啊？
这个死骗子！
余湘转过头，举起手机，正想在微信上把他一顿痛骂，眼前突然投下一片黑影。
一抬头，就撞上了一双黑沉沉的眼眸，眼底似乎还藏了几分怒意。
余湘扬起嘴角，笑得一脸灿烂，问：“你踩着风火轮过来的吧？这么神速。”
时峥面无表情道：“我就在楼上。”
他视线往下，落在她的手机上，语气严厉得跟教导主任一样：“你跟谁网恋呢？”
余湘眨眨眼，顾左右而言他：“这么早就来学习了？好勤奋啊。”
“竞泽哥一大早就叫我过来了。”时峥回答完，继续问：“还打算奔现？奔去哪儿啊？”
余湘装作没听到，问：“他找你干嘛呀？”
真是牛头不对马嘴。时峥皱起眉，无奈地叹了口气。
“打游戏呗，昨天他打了个通宵。”
此刻，余湘脑子里只有四个大字：
没！心！没！肺！
人家女孩大老远来找你，你几句话把人赶走，自己玩了一宿的游戏？这是人干的事？
你跟游戏厮守终身吧！
—
元旦假期一结束，学校里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期末考越来越近，复习的压力越来越大，余湘整天忙着背书、做题，根本无暇他顾。
程竞泽的爱情故事，be就be了吧，都是他自己作的。
她懒得管了。
语文阅读做完做英语，英语卷子做完做……唉，再把数学书从头到尾看一遍吧。
政治背完背历史，历史背完背……地理根本搞不懂，暂时搁置一旁。
就这么忙忙碌碌又稀里糊涂地过了半个月，最后的审判终于来临了。
第一科是语文。看着手里的卷子，余湘倍感亲切，斗志满满。
她堂堂一个小绿站签约作家，未来的网文大神，怎么会被区区一场语文考试难倒呢？
撸起袖子就是干！
与此同时，时峥也在做语文卷子，但是状态截然不同。
他一边抓耳挠腮，一边长吁短叹。磕磕绊绊地做完了前面，轮到作文了。
他艰难地回忆着余湘那篇几乎满分的作文，尝试借用几个名人典故——
那个得了诺贝尔文学奖的女作家叫什么来着？阿列克谢司机？阿列克诺夫司机？还是阿列克莎拉波娃？
罢了罢了，换一个吧。
那个语文圈的大佬叫于、于、于什么来着？
唉，想不起来了。
对了，还有木心。这个名字好记。
时峥咧嘴一笑，信心满满地写下这两个字。
等等，他说了句什么话来着？“许多人的失落，是违背了少年的立志……”然后呢？
算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写他的鱼和熊掌司马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