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返聘的第12天
顾客慈的手握着龙吟剑, 原本造型低调的剑鞘被锋锐无比的剑意绞成齑粉,他看向那个出现在吴明身边的少年。
不过短短的时日,少年已经褪去了雪貂口中所描述的貂耳貂尾, 远远看去,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少年人。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顾客慈, 忽然笑了。
那笑容也不再是僵硬不自然的表情,脸颊旁的酒窝都恰到好处地凹进去惹人心生怜爱的弧度。
他在这滑不溜丢的琉璃瓦上坐了下来,这世间的月光都似乎格外眷恋他。
雪貂往东方不败的怀里钻了钻, 东方不败动作自然地用宽大的袍袖遮挡住雪貂毛绒绒的身子。
主神当然知道雪貂在哪,但如今的他并不在意雪貂的存在,他的眼中看着手握龙吟剑的顾客慈, 嘴角牵引的弧度越来越大。
就在下一瞬, 太和殿前所有的人, 武林人, 大内侍卫,太监、宫女, 他们手中的兵刃都不受控制地抬起, 兵刃锋利之处直指顾客慈,没有兵刃的甚至举起了手中能够投掷的东西,但凡是有尖锐的都朝着顾客慈的方向。
顾客慈抬眼看向高处,吴明的手中没有兵器, 但他的手已经镀上了一层银白色, 这是内力催动到极致的表现。
另一处屋檐之上,玉罗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双刀握在手中。
唯有东方不败还是静静地站在屋脊之上, 怀中抱着雪貂, 一袭红衣被微凉的夜风拂动衣角。
屋顶上有点冷了——顾客慈想——出门那会儿应该让东方把那件狐狸毛的大氅披上的。
“好久不见。”主神对着顾客慈笑着点了点头算作是打了招呼,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多谢成全。”
顾客慈的眼神玩味,手中的龙吟剑挽出了一个剑花:“真要谢的话,回答我一个问题如何?”
“你说。”主神似乎是很好脾气的应了。
他看上去实在是一个再谦逊和善不过的少年人,如果忽视太和殿前除了东方不败与顾客慈之外所有人都黯淡无神显然落入控制的瞳孔的话。
顾客慈:“为什么会选在今夜?”
少年的眼神闪动了一瞬,似乎飞快掠过了什么,又好似什么都不存在。
“因为今夜,用你们人类的话说,算是我的生辰。”主神想起那个最初清醒意识之后看到的男人,一身纯洁无瑕的白大褂,无框的眼镜,和那双带着欣喜的眼眸,又想起之后人类对他产生出的忌惮与抛弃,眼中的光逐渐冰冷,“而我将在今夜重生。”
杀了顾客慈,毁去被顾客慈具象化物件的自毁程序,此后再也没有能够束缚他的东西,也再也没有那个男人留下的痕迹。
明月星光在眨眼间暗淡下来,形态各异的兵器朝着顾客慈直攻而去!
而在那其中,最危险的莫过于玉罗刹的刀、吴明的掌、叶孤城的剑与西门吹雪的剑。
雪貂的尾巴死死缠绕在东方不败的手臂之上,它在不知何时攀爬上了东方不败的肩膀处,毛绒绒的脑袋埋在东方不败的衣领间,挡住了那双黑豆豆眼睛中不断闪烁划过的莹绿色数据流,也挡住了那穿梭在莹绿色数据流中间的金色线条。
主神只是投影形态来到了这个世界,他的本体依旧在主神空间,雪貂和顾客慈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对主神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但雪貂要做的只是凭借着自毁程序的存在在主神空间的数据流中给顾客慈与东方不败开出一道后门来。
一道能让他们去到另一个可能找到前往主神空间通道地方的后门。
顾客慈无视了那朝着他攻过来的兵器,手中的龙吟剑化作一道流光直击屋脊之上坐着的少年。
黑金色的针自东方不败的手中穿刺而出,精准无比的打在那些散发着冰寒之气的兵器之上!
主神只是含笑看着顾客慈的动作,视线却在跳下屋脊为顾客慈挡住所有攻击的东方不败身上停留了一瞬。
这短短两个眨眼的时间竟像是过得十分缓慢,就在顾客慈的剑尖刺入少年的胸膛之时,玉罗刹的刀也砍在了西门吹雪的剑与叶孤城的剑尖之上!
在关键时刻恢复神智的玉罗刹为顾客慈挡住了两位剑客的攻击,将叶孤城与西门吹雪引出了东方不败与其余人的缠斗之外。
而另一道白色的身影也破局而入,他同样没有去攻击顾客慈,而是将剑指向了那干瘪的小老头儿。
宫九舔了舔唇角的鲜血,感受着疼痛与快意冲击在身体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之中,想要控制他的力量在脑中横冲直撞,带来寻常人根本无法忍受的剧痛,却让宫九的血腥的战意越发高涨。
他身上的剑意越来越浓,眼睛越来越亮,从没有哪一刻让他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能够杀死吴明。
那还等什么呢?
宫九大笑着用掌心狠狠握住自己的剑身,温热的血液顺着剑尖流淌而下,带着疯狂的肆意仇恨与绝对的清醒理智。
他舔舐着自己掌心的伤口,满足的闭上眼长长深呼吸着。
只要杀了吴明,杀了无名岛上的所有人,世间便不会有人知道曾经狼狈的九公子,他失而复得的母妃也不会知道那个与她想象中儿子截然不同的宫九。
宫九的剑就像是万千条无所不在无孔不入的毒蛇,朝着体内伤势未愈的吴明毫不留情的刺去!
主神低头看着刺入体内的龙吟剑,叹息道:“我以为你是个很聪明的人类,却没想到你也会做这么蠢的事情。”
在这里的他不过是一个投影而已,就算顾客慈刺中了他,又能如何呢?
雪貂抓着东方不败的爪子一紧,用微不可查的声音道:“到老顾身边去!”
东方的破晓曙光将将跃出,还未来得及侵染这片天空与巍峨的皇城。
东方不败长袖一卷将面前的兵器尽数振开,冰寒外放的气劲将距离近的人当场击飞而出,但剩下的人却像是不知恐惧疲倦一般朝着顾客慈的方向就要继续攻击,眼看着一柄长戟就要击中顾客慈后颈的命门之处。
东方不败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手中的金针再也没有留情,直直击向那穿着大内护卫服之人的眉心!
太阳跃升的速度很快,比之更快的是天空中忽然乌云密布的剧变!
少年主神的脸色陡然变得十分恐怖,他的手抬起来攥住顾客慈的剑尖,咬牙道:“你们居然是想……”
可他发现的太晚,也太迟。
顾客慈毫不留恋地放开手中的龙吟剑,向后一倒反手将飞掠过来的东方不败拦腰抱在怀里,身形在半空中一转,借着玉罗刹扔过来的金色弯刀一跃跳进空中形成的巨大雷雨漩涡之中,转瞬消失不见。
主神的身形也变得透明起来,咣当一声,龙吟剑落在琉璃瓦之上,闪动了几下之后随之消失在屋檐之上。
玉罗刹的脑海中突然涌入大量的陌生中带着熟悉的记忆,陌生的是那些与之前记忆并不相同的经历,熟悉的是那两个多出来之人的面庞。
京郊宸王陵墓最深处墓室之中的那副画卷上,原本画面里显得空荡荡的火堆右侧缓缓浮现出两道相携而坐的男子身形,其中一个五官长相与玉罗刹有几分相似,另一个则是一袭张扬红衣,身侧还放着一把映染上火光的胡琴。
雪貂在经历过眼冒金星的眩晕之后立马睁开眼,看清周围的流光和不断与他们擦肩而过的画面时顿时爪子揪住顾客慈的头发尖声叫喊:“老顾!成功了!!!”
“嘶……别喊了别喊了,疼。”顾客慈一脸虚弱的靠在东方不败怀里,这会儿可以说是有点七窍流血的模样。
雪貂看了眼他的这幅样子和没有丝毫不适的东方不败就知道顾客慈是怎么回事,八成是在刚才进入时间甬道的时候顾客慈护住了东方不败,刚才对抗主神的伤和撕裂空间的破碎力量侵入了他体内,虽说看着惨烈了点,但是大事应该是没有。
东方不败担忧的抬手把住顾客慈的脉搏,低头问道:“怎么样?”
顾客慈也没刻意卖惨,抬手蹭干净脸上的血,实话实说道:“其实就是小伤,难受两天就行了,看着惨了点。”
这时的顾客慈还维持着缩骨的状态,身形清瘦单薄,五官的棱角也没有那般锋锐,看上去倒是有几分病恹恹的美人模样。
雪貂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数据库,顿时松了口气:“龙吟剑没落到主神手里,虽然也没在咱这,但感觉不太远,还在这个世界里。”
“所以说,咱们接下来往哪走?这边是未来,那边是过去。”雪貂在甬道的两边指了指,又指着未来说,“那边过去是这个世界没有你的剧情未来,说实话,就没有摸到破碎虚空屏障的人,武林没落的厉害。”
顾客慈握着东方不败的手站直身子,朝着雪貂指向的过去方向走:“去问问知道的人。”
雪貂两步一个助跑跳到顾客慈肩膀上,险些让这会儿脆弱的顾美人往前一个趔趄。
东方不败对着这会儿难得虚弱的顾客慈倒是有了几分揶揄:“夫君看起来着实有些我见犹怜的感觉,要不然本座再做些合身的裙装给夫君试试看?”
被调侃的顾客慈委屈地瞥了一眼东方不败,准备等出了这里就把缩骨功收了恢复原样,哪怕虚弱,也得是东方和他自己都喜欢的肌肉硬汉才行!
……
“到了。”顾客慈将肩膀上的雪貂拎下来,“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就把我和东方拉回来。”
雪貂探头看了眼面前的时间节点,匪夷所思道:“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这种方法你也用的出来?”
顾客慈笑道:“我只是觉得,‘我’不该是一个孤注一掷去用自|杀赌博的人,倘若‘我’真的这样做了,那么一定是有人向我证明了这条路一定是可行且成功的。”
这个念头在他昨夜与雪貂决定穿越时间甬道去往过去的时候越发强烈,在这个前提下,顾客慈忽然对之前的许多无法理解的事情都有了解答。
如果那个顾客慈没有半分记忆留存的宸王,在进入主神空间时便见过来自这个时间节点的顾客慈呢?
……
“这件事朕还是觉得应当从长计议,先不着急。”身穿龙袍的男人坐在宸王的榻边,眼神里满是疼惜。
榻上的青年身形瘦削得可怕,搭在被面上的手却显露出与主人病弱状态不符的修长莹润,昭示着这个已经病重到无法下床的青年其实有着绝佳的手上功夫。
“……好。”
青年应下了兄长的话,事实上他在提出想要用死亡赌一把的计划时就已经放弃了这种想法,毕竟那些曾经进入过那个奇迹发生足以死而复生之地的人都极少有自|杀,更多的都是缠绵病榻或是意外死亡,或许他可以再等等看,或许……
“什么人?!”青年宸王的眼神一厉,手指一弹一道剑气朝着传出动静的屏风之后射去!
顾客慈与东方不败相携而出,青年宸王与皇帝在看清顾客慈面容的一瞬间瞳孔骤然紧缩了一下。
顾客慈面色从容道:“时间很短,不如长话短说,你应当能猜到我是谁。”
青年宸王看着面前身形清瘦到有些单薄,此时还满面苍白的顾客慈沉默了半晌,忽然叹了口气,眉眼忧伤地喃喃自语:“难道本王就注定了这么一副病恹恹又单薄的样子吗……”
看着顾客慈明显无语的表情,东方不败的唇角动了动,到底还是给了顾客慈一点小面子忍住了笑。
只有一刻钟的时间,顾客慈直接开门见山问道:“哪个时间点破碎虚空的武林人士最多?”
青年宸王似是想了想,回答道:“兄长与本王被救之后的三年内。”
这个时间跨度并不小,顾客慈皱着眉紧接着又问了两句,差不多将范围又缩了缩,心满意足地等雪貂拉他和东方不败回去,就见青年宸王看向他身侧的东方不败,问道:“这位是……?”
顾客慈警惕地看了眼青年宸王,他自己的喜好他心里清楚,东方不败这样的可以说是长在心尖尖上的审美,这人该不会对东方……
青年宸王见顾客慈的这副模样了然的点点头,对东方不败歉意地笑道:“抱歉,本王的身体是不太好,让阁下费心了。”
顾客慈觉得有些不对劲。
东方不败却是眉梢一挑,明白了什么,与床榻之上的瘦弱青年对视,并没有解释,只是淡淡道:“吾之所愿。”
竟然恶趣味地将青年的误会又加深了一重。
一刻钟时间一到,掐着时间的雪貂将顾客慈与东方不败拉了回去。
看着消失在面前的两个活人,一直沉默着坐在榻边的皇帝牵着弟弟的手拍了拍,语重心长道:“没想到,到头来皇兄为你准备的居然是嫁妆……罢了,你喜欢就好。阿兹啊,你还喜欢些什么?皇兄先给你备着,回头等你回来了就自己去陵墓里取,就算是出嫁,那也要是十里红妆,不然会被夫家看不起的。”
刚才的那红衣男人一看便知出身不低,容貌气度绝非等闲,就是不知阿兹这找的究竟是朝堂的公子还是武林的同道。
床榻上的青年似是有些走神,听闻皇帝这样问,脱口而出道:“夜明珠。”
皇帝顿了顿,也道:“对,夜明珠好,其他东西说不准留存不到你回来的时候。万一朕的后代是些不肖子孙,那陵墓里镶嵌的夜明珠也能多保存些年岁,不论什么时候拿出去都是宝贝,到时候你自己换换就行……”
青年张了张嘴想解释,却终究还是在皇兄的碎碎念里无奈闭上了嘴。
他方才只是觉得,那个红衣男人就像是黑暗里的夜明珠,光华夺目,几乎让人移不开眼睛……
那就是他日后的……伴侣吗?
他抬头看向皇兄,声音坚定:“皇兄,我决定了。”
皇帝念叨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会回来的。”青年握住兄长的手,笃定道,“皇兄你看,我会过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