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凌西
不管是当初拽着沈靖的袖子不放，还是此次登门，柳晓芙就算没有明说，但她的心思是人皆知，所以沈韫并不觉得自己冒犯了她什么。
“沈家是有些家业，养个妾室奴婢毫不费力，但是姑娘，”沈韫定定看着她，眼中都是探究和明晰：“我兄长既能长久的不去见你，你在他心中的分量”
她停了下，语气带着玩味，“你自己想想也是知道的。”
沈韫不再说话，接过丫鬟重新端上来的茶盏，轻轻饮了一口。
沈韫闲适，柳晓芙却是急得额头冒汗，嗓子发干。
她想说自己已经没了纠缠沈靖的心思，可什么都没得到，她又有些不甘心。当日和沈靖说自己亲戚的嘴脸，是为了搏他怜悯没有错，但也不全然都是假话。
如此，不甘心也变成了对无依前路的恐惧，柳晓芙更说不出话来了。
沈韫心中微微叹气，这人不说话也是很烦。
“京中人多事多，天上掉下个砖头都能砸死两个权贵，哥哥另置宅院安置你的事，当时也许能过一下京中人的耳朵，但是，过了也便过了。”
柳晓芙知道，这话是在告诉她，要想靠着闹大得到好处，是不可能的，因为这种事，再怎么闹也不过是件小事。
她咬了咬唇，站起来后立刻跪下。
眼前女子实在有威仪，她不敢来横的；可这沈家又是个讲理的人家那就来软的吧，和当初对沈靖一样，只是不能再掺假了。
沈韫看着跪在地上的柳晓芙，轻轻笑了一下。
她是有县主封号的，是沈贵妃为她求来的。
说是沈贵妃求的，但在这之前，沈家可是孝敬了朝廷五十万两银子。天和帝为了仁君名声，不好白拿沈家银子，总想着要封赏给沈家些什么。
只是沈父已经有了承恩公的爵位，有皇后的娘家在，再加封实在是不能的了，沈靖又是男子，建功立业还要靠自身，沈贵妃便提了沈韫。
沈贵妃因为是商户女出身，初初进宫之时受过不少白眼，还是后来生了一子一女，封了贵妃，帝王宠爱十年如一日，那些个大族命妇小姐们，才不敢在她面前使眼色。
以己推人，沈贵妃不想自己的宝贝侄女受人白眼，怎么说呢，心里怎么想的不重要，至少表面上，你们还是要放尊重点。而且沈韫一个女子，得个县主的身份只对其自身有益，于整个沈家，包括赵业，都是并无助力的。
沈贵妃以为自己是为了天和帝分忧，呵呵，就是不知道天和帝怎么想了。
想来是会觉得沈家得寸进尺，不知收敛吧。
可是沈家明明已经推拒数次，不谈其他只谈孝敬，可天和帝提及封赏的次数总比沈家的推拒多一次。
他到底要怎么样呢？当了biao子还要立牌坊，其实是。
沈韫被脑海中突然蹦出的一句粗话吓到，可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柳晓芙跪得干脆，预料中的请起之言却没人说，看样子是习惯了被人跪着一样。
她认命地想，也是，这样一个女子，总不会是普通的富家千金，人家可能只是不愿意用权势来欺压她吧。
可真讲理。
讲理就好，同为女子，只要她讲理，说不定也能体会下她的难处。
柳晓芙终于开了口。
“沈小姐。”柳晓芙抬起头，神色坚定，眼里有不屈。
“您在京中，不知可知晓如今凌西乃至其周边的惨状。”
沈韫确实不知，脊背挺直了些，“凌西秋收前受寒潮侵扰之事，我略有耳闻，周边府县也出了事？”
“颗粒无收。”柳晓芙眼里突然有了泪。
“凌西地处天连雪山，寒潮不是头一回有的；一次天灾，只要家中有些余粮的，日子总不会过不下去。要不是日子实在没盼头，民女和爹爹也不愿意背井离乡，来到这全然陌生之地。”
沈韫问：“户部的赈灾银两早就散发了下去，粮食也从江平之地调了过去，你们没收到？”
赈灾钱粮，层层盘剥，沈韫不至于天真到不知道这种事，但这些官员也不是没脑子，多年干下来，熟能生巧，轻易便能把握住一个度。
朝廷能睁只眼闭只眼不至劈下惊雷，灾民能饿不死冻不死不至暴起，的度。
柳晓芙道：“凌西的百姓原本也算是安居乐业，自从五年前才开始慢慢得不好过。”
她神色迷茫起来，“听说是因为凌西知州身边来了个奸贼小人，好像是叫高岩的，据说此人男生女相，是知州的”
“相好”难说出口，男相好就更难说出口了。
但沈韫都懂。
因为高岩这个人名，她可是一点不陌生啊。
这高岩原是京官儿，官至吏部侍郎，胆大包天到敢莫名杀罚官吏，辣手无情到身边伺候的小厮换了一个又一个。
说起来高氏一族乃百年望族，在大邺自有地位，可能是祖坟冒黑烟了缘故，嫡系一脉竟出了个高岩这样狠戾毒辣的人物。
高岩犯的罪，桩桩件件都该被下狱处刑，但可能是高家家主的眼泪流进了天和帝心里的缘故，高岩半点儿皮肉伤没受，就被一道旨意发配到了凌西之地，说是凌西苦寒，也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这事儿没有闹大，百姓们自是不知，但京中有些脸面的人家，都是知道的。
发配凌西之北，已属流放，事不关己的人家觉得这惩罚也算是够了，家中有败家子儿的人家，更是不敢吱声。
至于堂堂正正的人家，或者是苦主沈韫眯了眯眼，她没有再听说过什么言论。
高家男子从来姝丽，虽无大才却总担要职，前朝今代皆是如此。
因为从来如此而没人提出“不对”过。
历朝历代的君主总有喜好男子的，但大邺开国君主征讨前朝后主时曾罗列征伐之名，其中的一个名目，便是：以男为后，悖逆人伦，有违阴阳之理，实乃逆天而行。
前朝覆灭已有两百年，沈韫恍惚记得，那位男后，就是姓高？
那么现在的高家，和曾经覆灭的高家，可有渊源？
如果有，那么天和帝
沈韫心跳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