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世道
沈母才发现有了身孕，胎气不稳，沈韫了解了下那位柳姑娘，便自告奋勇要出面解决她。
沈母不太赞同，“你是出嫁之女，不好插手娘家的事。”
又是这论调。
沈韫不以为然，“嗯，我是出嫁之女不能插手娘家的事，姑姑是出嫁之女，却能影响哥哥的选择。”
“我就不应该嫁给齐聿，应该嫁给赵姓皇族男子才对。”
不出意外的，沈韫的脑门儿再次被狠狠点了一下。
“口无遮拦。”
沈韫道：“爹既然查过这柳晓芙的背景，她也并无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份，不过就是攀上了哥哥这个冤大头，见识过了富贵荣华，不舍得放手就是了。给些钱打发走，不就行了？”
“要是有你想得这样简单，就好了。”沈母苦笑。
原来当日柳晓芙卖身葬父被沈靖碰见，沈靖侠义心肠，帮着柳晓芙把她那老父亲买了棺材选了墓地立了牌位后，就要离开的。
这让柳晓芙吃了一惊，这就走了？
她自问容色也算清丽，从小也是被男孩子们捧着长大，竟是入不得这位公子的眼吗？
她不这么觉得。
她觉得，只是这位公子不好色。
不好色又良善的俊俏贵公子，哪怕有点黑。
柳晓芙当即就意识到，自己要抓住这个人，只要抓住了这个人，她的后半生就有了着落。
想明白了这件事，柳晓芙便追了几步，拽住沈靖的袖子跪下不肯撒手，泪眼朦胧的诉说着自己的凄苦身世。
说她父母俱亡，家中无人；又掰着手指头仔细和沈靖数了下她能投靠的亲戚，细细说了这些个亲戚的品性，比如她的大伯。
她和沈靖说，如果她投靠了大伯，她很可能会直接被大伯母嫁出去，给她的堂哥换彩礼钱。
沈靖自小长在京中，锦衣玉食，呼仆唤臂，活了二十年，经历过的最大苦难不过就是被沈父压着上学堂，人间疾苦什么的，是一点也不知道。
一听柳晓芙说她会被随便嫁了换彩礼钱，沈靖立刻就生了些恻隐之心。
他一个男子尚要受着孝道礼教的约束，不能自由驰骋于天地之间，女子在这世道，便更是艰难了。
看看他的妹妹，那样金尊玉贵的养大，还不是要嫁个既无功名也无功绩的蠢货？
哎。
沈靖有些自命不凡的意思，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是个无功名无功绩的，或者觉得自己要是能学武，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天到晚无所事事，高低能给沈家拿个武状元回来。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沈靖没再犹豫，也忽略了福寿的欲言又止，就把柳晓芙带回了沈家。
结果好么，还没等沈靖说话，沈父一看到儿子带了姑娘回家，还是因为卖身葬父而结识的姑娘，那家伙，直接给沈靖劈头盖脸一顿骂。
骂他不省心，骂他被女色蒙了眼。
沈靖一向和沈父对着干，沈父此言，倒是给他提了个醒。
未能建功立业，沈靖不想成家，婚姻大事上，他也绝对不会老老实实的遵从着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头一回，沈靖没有和沈父顶嘴，而是冷笑三声，带着柳姑娘转身就就走。
第二日，沈父就知道了沈靖直接买了座院子，把柳晓芙安置了进去。
这给沈父气得直骂逆子，直吼着“他哪来的钱！”
明叔抿抿嘴还是给他答疑解惑：“老太爷在的时候，生辰也好，过年也好，就知道给钱。您”
看着沈父气鼓鼓的眼睛，明叔也能把话说得下去，“您一不想费心思了，也就知道给钱。”
沈父：“”
当作礼物给的钱，那肯定不会是小钱。
他是大邺首富，他爹是大邺首富的爹，小钱哪里拿得出手？让人知道该笑掉大牙。
父子俩一直梗着，谁也不肯先低头，但沈母哪能真由着沈靖胡闹？
所以没过几日，沈母就带着向嬷嬷乘着马车去了沈靖置办的小院儿。
沈母把当日的情景说给沈韫听，“一说给钱让她走，就哭个不停。”
“你哥哥不是个知道怜香惜玉的，原本是两个丫鬟也没给柳姑娘配的，还是娘担心她一个姑娘在独自守着院子，再出点什么闪失，你哥哥可是要负责的，娘就让小橘去陪着她。”
也是看着她。
奈何抓贼容易防贼难，沈靖多日不露面，她便总想往出跑。
沈韫没再问沈母，而是转问向嬷嬷：“嬷嬷，您觉得这位柳姑娘可能称得上是个良善之人？”
世间万物都有尺度，也不都是非黑即白的，沈韫这样问，意思就是，只希望柳晓芙大体上是个良善的。
向嬷嬷点头：“有点儿小心思，但也算是人之常情。”
沈韫迟疑着点头，实则是在思考该怎么和柳晓芙交谈。
没错，交谈，无论如何也谈不上“处置”二字。
前世母亲小产，和这位柳姑娘虽然不能说一点关系也没有，但主要责任还是在沈靖身上。
这一世没有哥哥在，她还是来了，沈韫有一瞬间真觉得心里有火在烧，可是，哥哥不在，弟弟妹妹还稳稳当当的在娘亲肚子里。
责任归属的判断有时候其实很简单，拿掉变化的东西，看看结果，自然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这位柳姑娘也许是导火索吧，但沈靖一定是罪魁祸首。
沈韫沉思片刻，对向嬷嬷说，“向嬷嬷，您陪着我去见她吧，让母亲好好休息。”
女儿年纪轻轻就当家，这件事当做个历练也好，何况还有向嬷嬷陪着，沈母便应下了。
等沈韫和向嬷嬷离开，丫鬟端过来了一碗加了糖的牛乳燕窝，沈母用了两口后，才反应过来，刚刚小姑娘问向嬷嬷柳晓芙为人，却没问她，这是觉得她识人不清？
这种被嫌弃了的感觉，沈母有点儿被气到，但很快又笑出来。
这一会儿的功夫，被女儿气笑多少次了？只是这种气笑是正面的情绪起伏，跟故意哄她差不太多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