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关心
一听夏叶过来说沈韫要去拿嫁妆，春雨饭也顾不上吃了，把碗筷一推，回屋里去拿嫁妆和聘礼册子。
大户人家的嫁妆聘礼涉及到的财物不菲，单子都是有三份。夫家一份，娘家一份，成婚的男女手里也握着一份。
嫁妆的事一直未了，春雨这心里头就不顺。
她走路飞快，夏叶小跑都赶不上。
一进门便道：“我的小姐呦，你可算想起来收拾嫁妆了。”眼瞧着沈韫心里存事，之前也说了不着急，春雨也不能多说什么，等了这些天，可算是能说了。
春雨把两个册子交给了沈韫，“您的嫁妆多，南院现在又不够大，好在要扩建，奴婢准备就先把嫁妆放在东北角那几间屋子里，等扩建好了，再选个阴凉干燥的地儿。”
“嫁妆倒是好说，问题是这个聘礼。”
娶的姑娘不同，娶姑娘的人也不同，齐国公府当时给沈韫和赵楚楚的聘礼，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冯氏当时盘算得多好，觉得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想着给沈韫的聘礼再多，沈家绝不会贪墨不说，总是会几倍还回来的。
她原来想得也不算错，谁知道她的好大儿狠狠坑了她一把。是以这两日，冯氏夜夜难以成眠，也不只是因为担心齐俊文的身子。
沈韫说：“我倒是想还他。就是不知道，呵呵”她笑得狡黠，冲春雨眨眼，“国公爷愿不愿意让我还他。”
“小姐的意思是？”
沈韫正色道：“你要叫我二少夫人。”
关于沈靖的事，她暂时是不好求齐聿了，如果是聘礼这种事，沈韫觉得她只需要扯着齐聿的虎皮就好了。
齐国公这几天偶来南院，言行举止间对沈韫可以说是处处迁就，都不说那平日里总是瞪着的一双眼睛了，他甚至还冲沈韫笑虽然这笑脸总是被齐聿挡住。
以齐国公的为人，既觉得齐国公府对不住她，那绝对不会止于“觉得”，他一定会想办法补偿。除此之外，听齐聿说，齐国公还和他商量了怎么做才能让冯氏母子长记性。
三十鞭的惩处，在齐国公眼里也是远远不够的。
春雨却有些犹豫：“老爷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样是不是有点”
看吧，被人欺负成这样了，对于钱财的取得还惦记着“有道”二字，沈韫能说什么？说不愧是沈家出来的丫头吗？
真是和沈家主子们蠢得如出一辙。
为着仪态风范，沈韫控制住了自己的眼睛，没有把白眼翻上天，而是问几个丫头：“你们觉得，你们的小姐我，是不是应该得到些补偿？”
四女点头。
“那你们觉得，区区三十鞭的惩罚，够吗？”
四女猛地摇头。
沈韫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小，给几个丫头讲道理：“没有什么补偿比钱更好。冯氏母子二人，不让他们伤筋动骨一回，他们也不见得能长记性。”
她们四个听沈韫说话听得认真，沈韫声音一小，她们就不自觉地把耳朵凑的更近，听得更认真。
细弱的声音入耳，像是蛊惑。
沈韫道：“我这可算是给大伯提个醒儿了，要不他老人家也要日夜为此烦心。”
四个丫头恍然大悟，齐齐点头：“小姐说得对！小姐好善良！”
沈韫满意了。
对于国公府娶她的聘礼，怎么说呢，娶的如果不是大邺的公主郡君，其实也算是够了，可娶的偏偏是她这个大邺首富之女。
沈韫刚刚简单看了下聘礼单子，一眼就能看出虚实，这些东西，就是翻倍也入不了她的眼。
要这份聘礼，为的是引齐国公查账。
齐国公好容易在京中，沈韫希望，冯氏的日子，能永不复从前的体面宁静。
而且冯氏出事，沈韫看着秋云笑了笑。
冯氏出事，齐国公的另一个心肝儿，齐俊文的同胞妹妹齐俊竹，也必然会现身。
齐俊竹今年十四岁，据说在八岁那年，于梦中得佛祖点化，若能入白马寺带发修行直至及笄，便能感动佛祖，除了能保佑西疆无战事，更能保佑齐国公平安康健。
这种事玄乎，本来也没人信，结果就在齐俊竹求入白马寺修行的第三天，她的眉心处，突然就显现出了一个鲜红圆点。
大邺朝从天子到百姓，信奉佛教者众多，眉间有痣的男女，被认为是自带佛缘。而齐俊纤眉间的鲜红圆点，更是惹人侧目，等她入寺修行满五年后，圣佛庆典上的亮相，直接让她得了个小观音的名号。
可也就是这个小观音，靠着那身素淡佛衣勾住了她表哥冯皓的心魄，冯皓任她差遣，使计抢占了秋云。
齐国公死后，她更是入了天和帝的后宫，成了天和帝身边的宠妃。
她以天真无害的面貌，以沈韫夫君亲妹的身份，轻而易举地，得到了沈贵妃的喜爱与信任。
这回沈韫倒是要看看，这个小观音在沾染世俗后，是不是还能保持个清丽出尘的模样。
她不知道齐俊竹到底通过什么方式让自己眉心有了鲜红一点，也不知道她是否和自己一样，凭前世经历过今次人生。
但可以肯定的是，一个利用人的痴心与善心去害人的人，一定不会是观音。
她一定要把这个小观音的面皮揭开，让她做个真正的假观音。
沈韫出南院前，去了一趟西厢。
她自觉是齐聿的妻子，哪怕是有名无实的那种妻子，而且扯着人家的虎皮做自己的事，不去看看他是否安好，她心里过意不去。
沈韫心里叹气，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变成一个不要脸的人。
结果却吃了个闭门羹。
沈韫站在门口，别说没见到齐聿的人，连他的声音也没听到，回话的是凌风。
不见就不见，沈韫一点没有坚持，直接离去，只是离去时的脚步声，听在凌风耳中，是重了些的。
“公子，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凌风顶着齐聿眼神带来的威压，说：“少夫人真诚待您，您却避之不见。这样简直是在践踏真心。”
“公子，属下不骗你，践踏真心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话本里反正都是这样讲的。
话本故事来源于日常，那就不会有错。
凌风说完，突然就把头垂了下来，叹气，“少夫人那么美，要是伤心难过了”说着，他又瞥了眼齐聿，满脸都是不赞同，语气幽怨：“反正我和即墨也是会伤心难过的。”
齐聿听得太阳穴直跳，声音很冷：“夫人不在，让凌雪立刻就过来。”
凌风眨眼，然后乐开了花，“您是要让凌雪去探查夫人找您是为了什么吗？哎，您这就多此一举了，直接问夫人多好，和夫人面对面说话，增进感情，也能让她知道您是在关心她”干这脱裤子放屁的事。
粗话果然解气，哪怕只敢在心里说。
而且见好就收，也是亘古不变的保命法则。
在齐聿嘴角轻轻勾起的一瞬间，凌风如是想着，然后迅速道：“属下这就去叫她。”说完，立刻遁走。
齐聿脑仁疼。
他看着窗外金桂，他想，他才不是关心她。
只是觉得圆咚咚的女人若是伤心难过伤心难过必要泪流不止。
看到女人的眼泪，就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