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从前
从仙人居出来时，沈韫明显感觉沈府的空气中好像有忙碌的味道。
其实从她定下婚事起，沈府上下就一直处于忙碌之中，但她自己不上心，没有参与过嫁妆的置办，就也没觉得忙碌了。
这回却是不同，她想知道自己到底都有什么了。
沈韫和冬雪一块儿去正院找沈母，进去时看见沈母手中正拿着一本名册，正和站在她身旁的向嬷嬷商议着什么，二人专心，没听到沈韫的脚步声。
“娘？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沈韫问道。
沈母伸手去拉沈韫的手，让她和自己坐在一处，“娘和向嬷嬷都觉得，你应该从咱们府上带些下人过去。”
说完，她没有看继续看沈韫，又低头看名册，“你这孩子从小主意就多，不喜欢身边有年长的妈妈管着你，只喜欢和春雨那几个丫头瞎逛。好在你也只是在那几个师傅院里瞎逛，不然我定不会纵着你。”
那几个师傅指的是书法师傅，绘画师傅，绣花师傅，算术师傅，就连骑射，这等寻常女子少碰的东西，沈韫也有个师傅。
沈母口中的瞎逛，指的就是沈韫刚学会骑马时，没日的带着几个丫头在外面跑马。
那时候的日子无忧无虑，现在想来确实有些出格，沈韫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抱着沈母的胳膊不撒手，把下巴放在了沈母的肩膀上。
沈韫原本嫁的是齐俊文，沈母是没给她准备这么些人的。冯氏正值壮年，必不会把管家权轻易地交出去，就算她是个看得开的，愿意享清福，上面也还有长嫂，总归是轮不到沈韫的。
而且国公府里也不能少了伺候的丫鬟，所以沈母觉得，春夏秋冬跟着女儿入府就足够了，这身边人，数量不重要，忠心最要紧。再一个，若是带了太多的人，太惹眼不说，再把院里原来的人挤兑的没了地方，也不太好。
但此一时彼一时，女儿进了门就要当家，可不能再由着她带着几个丫头胡来了。
这日子，不就是老的带着小的过，老的教着小的过嘛。
前世沈母也是这样想的，却没料到沈韫进门不久，就被冯氏以看重她之名，把账册塞进了手里。
沈韫现在都不能理解自己那个时候怎么能蠢成那个样子，在一开始时，竟然能被冯氏口中那重于万金的“清白”二字所累，被夸大其词的“连累沈家，连累贵妃”吓唬住。
想到这，沈韫都想狠狠给自己两耳光。
是被蒙汗药药晕了脑子吗？
一步让，步步让，她那时候到底是怎么了。
沈韫不懂，她明明足够幸运，有足够强大的靠山在身后支撑，为什么不闹，为什么不反抗呢？
听着母亲和向嬷嬷念叨着人名，然后再说这人的人际关系，能力性情，沈韫不再像以前一样左耳听右耳出，而是仔仔细细地把这些都记在脑海里。
向嬷嬷笑着和沈母说：“夫人您看小姐，听得这样认真，以后定能把日子过得顺顺利利。”
沈母心里也觉得满意，但又怕沈韫翘尾巴，嗔怪道：“嬷嬷您总是这样，她怎么样您都能说她好。”
三人商量着，又面对面问了，最后定下了明叔的二儿子一家三口，还有厨房王家的四口人，再加上几个粗使丫鬟婆子和洒扫小厮。
沈父犹嫌不足，分别从自己和沈靖的护卫队里各挑了两个精壮强干的护卫出来，让沈韫和齐聿一起带回南院。
沈韫和齐聿回沈家时，除了他们二人，便只有四个丫头，凌风与马夫，等傍晚往齐家走时，马车后头浩浩荡荡跟了二十来号人。
凌风跟在沈父后头一个下午，由最开始被抓壮丁的不情愿，到中途深刻认识到沈家的富贵无极而变得麻木，最后已经开始从心里敬佩沈父了。
想来也是，小富可以靠勤勉，大富要靠机遇，沈家从巨富之家到大邺首富，祖上庇荫自不必说，也要看这接任沈家家主的人，自身有几分本事。
凌风仍是坐在那架四架马车前辕上，回头看后面跟着的三辆青骡货车，觉得自家主子也不是完全的命运多舛。
也许，老天把少夫人送到公子身边，又给了公子沈家爹娘这样的亲人，就是为了弥补公子在亲缘上受的苦？
凌风这样想着，转头时正好瞥见了沈靖。
不怪他没把沈家大爷算进去，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爱，大舅子看妹婿凌风觉得，沈家大爷根本都不愿意看自家公子。
沈靖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身量和齐聿差不多，只是身材十分魁梧，一张脸黑而粗糙，半点不像个读书人。不知道的，任他是谁，乍一看沈靖和沈韫，都不会觉得二人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
凭借从小习武练就的眼力，凌风觉得沈靖弃文从武才是正道，也不知道沈家老爷怎么想的，明明富到流油，倒是给自家大儿请个习武师傅啊，怎么还非得让他念书？
想到午饭前书房中，沈家大爷对着自己亲爹考究学问时那副厌恶的神色，那么睿智且见多识广的沈家家主，怎么干强按牛头喝水的事。
凌风想不明白。
沈靖此刻手中的缰绳松散，马匹行进的速度始终与车厢保持一致。
就像从前和妹妹出行时一样，沈靖咧嘴笑，一口漂亮的牙齿在黑脸的对比下，都有些白森森的。
这时有熟悉的笑声传来，沈靖回头，看到他们沈府的二三四五小姐正叽叽喳喳围着王家嫂子问晚上吃什么
哪里一样。
现在马车里坐的可是他们沈家的贵客！
这一下午，沈家所有人忙得四脚朝天，人家呢，在仙人居睡得喷香！
沈靖笑不出来了，冷哼一声，双腿夹了下马腹，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