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怨谁
母女俩安静了一会儿,沈韫突然说:“好人不长命。”
她语气幽幽,沈母自然听出这话中的未尽之意,她瞪了眼沈韫,叫沈韫别胡说。
只是
祸害遗千年。
沈母抿唇,她的那位祖母,确实是极为长寿的,前些时日还有摔盘子扔碗的力气,生辰时还能挑剔母亲辛苦准备的宴席。
越老越难缠。
觉得长辈寿数过长这种想法,实在过于大逆不道,这和沈母自小接受的孝悌之义完全相悖,沈母从前是想都不曾想过的。
可这个念头一起,沈母惊了一瞬后,便是连“罪过”都不想在心里念了。
她不装了。
也许就是因为祖母还活着,爹娘才不理自己沈母想到这,心跳很快,看沈韫时,笑意从眼睛里跑出来,偏偏又不想让自己女儿看出来,于是一张嘴勾起曲线又板回直线的。
沈韫说:“我周岁后您就没再去张家求见,外祖母身体不好,您要不也再弯弯腰,哄着见一面也行呀。”
哪怕只是见过一面,也不至抱憾终生。
沈母没说话,内心却觉得可以试试。
实在不行,就把女儿和女婿都带着,她的爹娘,还没好好见过他们的外孙女呢,也不知道他们有了一个这么俊朗的外孙女婿。
她这样想着,看沈韫时就笑得更加慈爱了。
但沈韫没感受到那点“更加”,她只觉得自己好像被盯住了,虽然肯定不是不怀好意,但她还是想搓搓胳膊。
在沈父书房中,正被袁大夫按着脉搏的齐聿则是打了个喷嚏。
沈靖看着窗外和煦的日光,露出了个冷笑,哼,这么好的天气你还能被冻得打喷嚏,就这身子骨儿,根本没资格做我妹妹的夫婿!
沈家那边有笑有泪的,整体上还算是和谐而顺利的回门,而齐国公府里,尤其是红枫院中,则是一片凄风苦雨了。
齐俊文昏迷整整两天,终于醒了。
醒来的一瞬间,齐俊文很恍惚,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也都不太记得。
他先是听到啜泣声,然后就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疼痛。
从肩背到屁股,再到大腿,钻心火辣的疼痛,而膝盖处,则是闷闷的胀痛。因为是趴在长凳上挨的打,为避免碰到伤口,他只得趴在床上,膝盖和床榻接触,还会有些痒。
“哭哭哭,就知道哭。”冯氏没有发现齐俊文醒了,又要把火气发在赵楚楚身上,“你除了哭,还会干什么?”
“若文哥儿娶的是沈韫,她至少能拿出银子给文哥儿买补品!”除了她心心念念的银子,冯氏还想到,凭沈韫那敢和老匹夫据理力争的胆子,如果文哥儿是她的夫君,她也许都能把这顿鞭子给拦下来!
哪像现在这个,除了哭,屁事都干不了!
冯氏捂了捂胸口,而且那老匹夫明显很欣赏沈韫。
现在可好,竹篮打水一场空,金菩萨一样的儿媳妇没了,进门的还是她一直瞧不上的赵楚楚。
文哥儿还遭到了国公爷的厌弃。
鞭子挥动时划破空气,产生的劈啪声好像还在耳畔,冯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栗了一下。
她狠狠瞪了眼赵楚楚,“都是你这个小贱人,把我文哥儿害到这个地步。”
其实冯氏心里清楚,赵楚楚算什么,小门小户出身,一身的小家子气,大字也不识几个,可偏偏有些哄男人的本事。
如果是别的女人,有能把男人哄到这个地步的本事,冯氏可能都会想拜师学艺了,要知道她可从来没把齐国公哄到手里过。
偏偏这个女人是赵楚楚,哄的还是她的儿子。
可是冯氏能怎么办?她还能怨自己儿子不成?
齐俊文身上疼,脑子昏昏胀胀,歇斯底里的声音下隐藏的断断续续的哭声,更让他觉得难以忍受。
“娘”齐俊文眉间鼓起,他无话可说,只是叫了声,希望借此能吸引两个女人的注意力,让她们都能闭上嘴。
可事情不尽如人意。
他声音太小了,她们没有发现他醒了。
冯氏骂人的声音越来越大,花样也开始翻新,赵楚楚被骂得头越来越低,啜泣的声音却越来越大。
齐俊文浑身上下好使的地方不多,此刻的他恨不得自己耳朵也是不好用的。
他的头越来越疼了。
直到有个女声响起:“夫人,少爷醒了。”
如听仙乐耳暂明。
齐俊文循声看去,原是母亲身边的丫鬟翡翠。
安静的时间不过眨眼工夫,冯氏又开始叫:“儿啊!儿啊!成大夫呢!快把他请过来!”
赵楚楚原本不敢哭出来,这会儿看到齐俊文醒了便也不再压抑了,她眼泪不要钱似的,带着哭腔不住的喊他:“文哥哥,你终于醒了,楚楚好怕”
冯氏双目一立,这个狐媚子,“你怕!你有什么可怕的!文哥儿被打成这样也没喊句疼,轮得到你在他床前哭?你这样哭,惹了晦气,我要你好看!”
齐俊文此刻恨不得自己再晕过去。
这时,翡翠说道:“夫人,少夫人,少爷养病,需要静养呢。”
翡翠冲着齐俊文笑了下,看冯氏时脸上笑容变得小心了些,她轻轻给冯氏揉着肩膀,“您就别气了,少爷的身子要紧。”
翡翠从十二三岁就跟在冯氏身边伺候,今年虽也才二十岁出头,但办事周全,一向合冯氏心意。
她的面貌并不突出,但声音清脆,就像她的名字,玉石相击时发出的声音,十分悦耳。
经翡翠一劝,冯氏果然不再逮着赵楚楚不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