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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尾声: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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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阳高照。

    护国公府。

    原本庭院外阳光暴晒带来的炙热闷息,该让人闷息才是,所以府上多数房里都添置上了冰块,唯独府上嫡次子所栖的归彤轩里并未安置任何冰盆,伺候这位裴小郎君的奴婢们湿汗直冒。

    然裴小郎君本人,小名叫彬哥儿的护国公府第三子,却用锦衾将自己围得严严实实的,畏缩在床榻上。

    京中皆知,护国公府的嫡长子彬哥儿是个病秧子。

    概是从娘胎里带来的病灶,一出生便体弱多病,看遍了宫里的太医,才勉强护住了性命,这之后便一直小心翼翼地养在府上,但病体却一直没有好转,为除病根,这些年护国公夫妇也不知道请了多少名医,却也只将将保住彬哥儿的性命。

    一直在苟延残喘的彬哥儿如今已有八岁,距离宫中太医断言,活不过的十岁,只剩下两年。

    锦衾里的彬哥儿露出了一张小小下巴的脸,肤色白得几乎透明,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偶尔闪过半点神采,竖起耳朵听着窗棂外的动静。

    今日,是他嫡亲弟弟的三岁生辰,府上各房的人都忙于给他庆贺,厨房从昨儿夜里起,就开始为眼下的这场寿宴准备,听陪伺的小李说,筵席上做了许多精致好吃的膳食撰肴,京中许多大户人家的女眷都带着家里头的小郎君们来给他过生辰,收到的寿礼,堆了满满一屋子。

    彬哥儿的眼神愈发黯淡幽深。

    他也有过生辰,只是,为病体着想,每一次生辰他都没有什么好吃食,也就只有一碗清煮的长寿面,也见不着什么来给自己庆贺的大人,更别提会见着很多同龄的小郎君。

    这么一想,彬哥儿便难过起来,耳朵里传来一丝两丝的笑声,让他胸口堵得慌,他一下掀了棉衾,爬下榻下,跌跌撞撞地走出了房门。

    “少爷,您这是要去哪儿?”房门外,比他小一岁的陪伺小李信赶紧去扶他,却被他一下摔开了手:“少爷?”

    彬哥儿走到了院子里的桂树下,费好大的劲儿站直了颤巍巍的双腿,而后息气,伸展着小胳膊小腿儿舒展起筋骨来。

    这是四岁的时候,护国公寻着一位性子古怪的游医给他看诊后,建议他在按时服药之余,每日习武练剑,与药疗同步进行,或可以强身健体。

    那之后父亲便开始教他一些剑术基础,练跑扎马步之类的,他乖乖照做,过了一段时间后,病情也确实好了不少,眼见有起效,游医留下药方,云游四海去了。

    没想到不到一年,他又旧患复发,继续照游医留下的方子怎么也看不好,于是只得另寻了太医,可病情,时好时坏,再没有完全康复的趋势。

    如今,彬哥儿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位大夫了,药方不知道换了多少,但练剑的习惯,却坚持了下来。

    “唉哟,小少爷,您身子不好,怎么还跑出来乱动?”刘嬷嬷跟奴婢提着汤药进来的时候,见着在桂花树下练剑练得歪歪扭扭的小主子,担心着,使劲拉了小李信一把,“你怎么看顾小少爷的?要彬哥儿出事了拿你是问。”

    坐在一旁的小李信站了起来,委屈地看了一眼刘嬷嬷,跑到桂花树下嚷:“少爷,吃药了,您停一停吧?”

    彬哥儿气喘吁吁的,原本苍白的小脸变得绯红,额头上渗出了细细的汗,他把木剑递给了小李信,走到屋子里后,一下瘫到了椅子上。

    “唉哟,瞧您,小少爷,累坏了吧?没事就别折腾了!”刘嬷嬷端着倒出来的一碗药汤,递到了他跟前:“来,快把药喝了!”

    彬哥儿嫌弃地瞥了一眼那黑乎乎的药汤,拉了拉因为出汗,粘在身上的衣裳,“先放着,我要先沐浴!”

    “行,小少爷怎么说,奴婢们怎么做。”

    刘嬷嬷着人到耳房送来了热水,伺候这彬哥儿浴洗后,彬哥儿端起那碗放凉的汤药,一口气全喝了下去。

    阿娘说,要准时喝药,身子好起来了,才能出门踏青,才能跟明哥儿一起玩。彬哥儿接过刘嬷嬷递给他的蜜枣,含了起来。

    这日掌灯的时候,刘嬷嬷照旧将煎好的药汤放到了案桌上,一旁正抓着毛笔歪歪扭扭练字的彬哥儿,搁下了狼毫笔,走到案桌前,看着那黑乎乎的汤药,叹了口气,才要伸手去端,房门口响起了明哥儿的笑声。

    “哥哥!”

    彬哥儿眼神一亮,望向门口,见矮矮小小的明哥儿牵着奶娘的手走了进来,跟在他们后头的奴婢,手里提着食盒。

    “明哥儿!你怎么来了?”

    “阿娘今天做了好多好多好吃的给我,我吃不完,拿来给哥哥你吃。”明哥儿扑到了彬哥儿身上,而后笑嘻嘻地仰起了一张笑脸。

    满三周岁的明哥儿跟彬哥儿一般,也长得瘦瘦小小的,但结实得很,气血充足的脸蛋儿一看就精神十足,彬哥儿心里头不知道有多羡慕。

    奴婢将食盒里的糕点都拿了出来,确实如小李信所说,精致得很,有几样都是厨房绝对不会拿到彬哥儿房里来的。

    “哥哥,吃!”明哥儿半站在椅子上,抓着一块糕点,就递到了彬哥儿嘴边。

    “不能吃,哥哥还得吃药。”

    明哥儿看着那碗黑乎乎的汤药,好奇地伸出手指放进药汤里蘸了蘸,笑嘻嘻地点在了彬哥儿的脸上。

    “别闹。”彬哥儿抓住了明哥儿的手。

    “我帮哥哥喝掉苦苦的药,哥哥就能吃甜甜的糕点吗?”明哥儿问。

    “药那么苦,你喝得下?”彬哥儿不信。

    明哥儿古灵精怪地用大大的眼睛看了他一下,站起来,双手捧起那碗汤药,当真埋头下去咕咚咕咚喝完了,而后小脸皱得像包子,双手抓着脸颊,“苦,好苦好苦。”

    彬哥儿轻轻笑了起来,将蜜饯塞进明哥儿嘴里,“明哥儿你可真有勇气。”

    一旁的奶娘看着哇啊叫苦的明哥儿,也跟奴婢们一起笑了起来。

    “叫刘嬷嬷给我再煎一副药送过来。”好不容易送走明哥儿的时候,彬哥儿觉得双腿打颤,艰难地走到椅子上坐下,吩咐李信道。

    翌日,当彬哥儿端着刘嬷嬷送上来的药汤,正要喝下去时,小李信带来了明哥儿病危的消息。

    “好端端的,怎么会出事?”彬哥儿震惊。

    “好像是,昨儿晚上回到夫人房里后,就半夜发病了。”小李信惴惴不安道,“奴婢跑去玉华堂问过,那看诊的太医说是吃错了什么,怕是有甚么毒发的病症。”

    “毒?”彬哥儿想起昨儿夜里明哥儿吃错的什么,手一抖,那一整碗药汤就摔到了地上,溅湿了地面。

    “少爷?”

    彬哥儿握住发抖的手,合拢着按下去,又问:“有,有救么?”

    小李信摇摇头,“太医说回天乏术,夫人几乎将宫里的太医都请来了,均没法子,如今府上的大人们都守在了夫人房里。”

    彬哥儿脸色惨白,软趴趴地躺到了榻上,伸手揽过锦衾,将发冷的身子包了起来。

    这日下晌,护国公府上的嫡次子因急症去世,伺候过他的奴婢,包括那一日来过归彤轩的奶娘、奴婢,都被杖毙。

    明哥儿下葬那一天,彬哥儿躺了一日,等刘嬷嬷再送汤药进来的时候,彬哥儿艰难地起身,沙哑着嗓子道:“跟阿娘说,这药方子无甚用处,另找一个大夫给我看病。”

    “怎么会呢?小少爷,您……”刘嬷嬷没料到一向听话的小主子忽而执拗起来。

    “我不喝,你去跟阿娘说,要阿娘不愿意,就去找阿爹。”彬哥儿摇头。

    刘嬷嬷无奈,只得带着汤药退下去。

    两年后,彬哥儿病卧在榻上,古井无波的眸子盯着悬梁,许久,才慢慢将视线挪到屋子里。

    “少爷?”李信看彬哥儿,一脸担忧。

    自家少爷已经十岁了,府上的奴婢都在议论,若少爷再这么病下去,药石无医,怕当真如那些太医所说,活不过今年。

    “外头阳光好着呢,少爷,要奴婢推您出去走走?”

    彬哥儿看着李信,点点头。

    李信于是搀扶着单薄的自家少爷,坐到轮椅上,推着出了房门。

    虽是病恹恹的,但还是看得出,少年长了一副好皮相,高挺的鼻,圆润的唇,矜持的棱角,特别是一双凤眸黑白分明,若不是瘦得颧骨突起,毫无神采,分明是张雅致俊逸的脸。

    坐在轮椅上,被推到桂花树下时,阳光从绿叶疏缝间落下来,洒到了这张脸上,才给这张暮气沉沉的脸多添了几分生动。

    彬哥儿没想到不过仅仅两年,他的病情便每况日下,如今甚至起身艰难,不良于行。

    他仰头,感受着阳光带来的暖意,一双修长的玉骨双手拢在双膝上,暗暗握紧了。

    世上万物均那般生机,他却困于这归彤轩,在慢慢死去。

    可他还那么年轻,他并不想死。

    想要继续活下去,想要去见识大好河川,想要如祖父阿爹那般上场杀敌,也想,寻一名最好的姑娘,娶她为妻,生儿孕女。

    少年迎着细碎的阳光,微眯起双眸,眉间蹙了起来。

    【你想活下去吗?】

    有个奇怪的声音,倏然闯进了耳内,让他一怔。

    他慢慢睁开眼睛,却见除了身边的李信,别无他人。

    【你见不着本系统,本系统只想问你,你想不想活下去?】

    自然,是想的。

    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他都想活下去。

    【很好,如此,你要不要与本系统做一个交易?】

    若是能活下去,便是做百件交易,又如何?

    “好!我做!”他点头,毫不迟疑。

    裴彬不知道,从那日起,他得到了治愈固疾的最好利器,也日渐一日的康复起来,顺利迈过了十岁这一年最凶险的一道坎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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