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起风了（二十八）
祁煦在司机的一顿狂飙后终于甩开了追车的粉丝。
祁妈妈对于儿子回来表现的十分兴奋，祁爸爸的表现完全在祁煦意料当中。回家就看到他坐在沙发上看春晚，看到他也只是点点头，仿佛是每天见面的父子普通的打个照面，没有任何特殊不同。不过祁煦也习惯了爸爸这样的方式。
“小煦，来吃饭了！行李等会儿再收拾！”祁妈妈对房间里的祁煦喊道。
“哎！好！”祁煦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走出房间，祁妈妈的手艺很好，尤其这次这么久没见儿子，今天早早就去菜市场买了一堆祁煦喜欢吃的东西，做好了等他回来。
“来，吃这个！”祁妈妈给祁煦夹着菜，祁煦点头道：“行了妈，我自己夹。”
祁妈妈连连点头笑道：“好好好。”她就是个普通女人，很久没见儿子，思念自然是溢于言表。祁煦这段时间工作强度很大，瘦了不少，她看见更是格外心疼，恨不得让祁煦一个人把这一桌子菜全吃了。
“怎么样啊？好吃吗？最近工作累了吧？我和你爸都看到你在电视上的节目播出了！这次回来几天啊？什么时候回去工作啊？”祁妈妈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不断，祁煦放下筷子逐个回答妈妈的问题：“好吃，还好，这次回来三天，回去要进组。”
“啊就三天”祁妈妈听到他的假期这么短明显有些失落，又心疼儿子工作太忙。虽然当初这条路是她让祁煦走的，但作为妈妈还是忍不住会心疼。
祁煦淡淡一笑道：“简哥给我谈了一个不错的剧本，他想让我全方位发展。趁着热度还在，多接点活动。”
祁爸爸点点头缓缓开口道：“你领导说得对，年轻人忙点好，你这个工作要是闲了才不好。”祁煦点点头，爸爸说得对，但他还是想听到一点鼓励。但也只是他的一个小小的期待而已，毕竟他已经习惯了督促式关心，想想这是为自己好，心里会舒服一点。
年夜饭吃完，按惯例陪爸妈一起看春晚。其实春晚对于祁煦来说并不是十分有兴趣，主要是一年难得有时间一家人围在一起看电视。
“哎，这个小孩你认识吧，我在你朋友圈里看到过。”祁妈妈指着电视问道。祁煦抬头看了一眼电视，是程锦。他点点头低头切着桌上的哈密瓜道：“这是我同公司的前辈，特别照顾我。我下一部戏就是和他一起拍。”
还没等祁妈妈说话祁爸爸就接上了话道：“嗯，和人家多学习，取长补短。不要总是让别人带你，自己要学会独立，不然只能一辈子给别人当配角。”
祁煦没抬头，只是“嗯”了一声，将切好的哈密瓜放在桌上起身去洗手。祁妈妈见状戳了一下身边的祁爸爸，皱着眉头抱怨道：“儿子难得回来一趟，你就不能少说点官腔，你看给孩子说的。”
祁爸爸不理她，起身拿了块哈密瓜吃了起来。
零点的钟声响起，窗外爆竹喧天，不少屋里都传出了雀跃的欢呼声。人总是盼望新年，好像跨过一年，上一年的糟粕也会跟着爆竹的浓烟一同消散。祁煦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看着很久没动的聊天记录，愣了好，才挪动手指发了一句“新年快乐”。没有秒回，他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回复。又补了一句“外面在放烟花，你看见了吗？”
他不知道李知鹤在不在家，其实他回来就想去见她，但自己就这么冲出去，会太突兀。那次过后，他们没有再见面，也没有再联系，他不知道该用一种什么身份和方式和她见面。万一她生气了怎么办他不敢想。甚至有些后悔，他无法接受和李知鹤连朋友都没法做的现实。
“对了，小煦，你回来去不去找知鹤啊？”祁妈妈在窗边看完外面放炮后，转身回来看他坐在沙发上发呆便问道。
“啊？”忽然被问起祁煦有些懵的抬起头看着妈妈，祁妈妈蹙蹙眉，走过来拿起一个橘子剥开道：“我刚才出门还看见她了呢，本来想叫她一起来吃饭的，结果她说家里有客人。我想着，你俩也好久没见了，要不明天叫她来家里吃饭？”她说着将剥好的橘子递了一半给祁煦。
“啊都行”祁煦将橘子放进嘴里小声嘟囔道，他心里是想见她，有爸妈在，应该也不会很尴尬吧
“那行，我明天起来做点好吃的，你去叫她。这么晚就别打扰人家了。”祁妈妈说着，看着电视上的《难忘今宵》关了电视，起身道：“睡了，你也早点睡，最近累死了，回家好好休息。”
祁煦笑着点点头，看着爸妈回屋。
他关了电视在客厅坐了一会儿就回卧室了。
洗漱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隔壁好安静，像没人一样安静。他打开手机看了好几遍，那两条信息依旧没人回复。
她是真的没看到吗？她那样的手机控，怎么可能看不到他将手搭在眼睛上，无奈的叹了口气，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
她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他的手指轻轻滑到唇边，回想着那天晚上。他看到李知鹤和别人在一起，心里涌起一阵无名火。他们从认识开始，关系里就没有出现过别人，这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认为李知鹤只和他一个人最好，但事实并非如此，李知鹤的朋友很多。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他在李知鹤心里好像没有那么重要。他只感觉心里压抑的那股情绪控制不住的爆发出来，所以他吻了她。
那是他第一次吻一个人，很生疏，他不知道李知鹤是不是吻过别人，如果她吻过别人，是不是就知道自己有多么幼稚，多么慌张。他压着性子，在所有人面前表现的懂事沉稳，但他知道真实的自己不是这样的，他有野心，有欲望，并不温顺。他也曾经一直压抑自己的情感，但自己一直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在李知鹤身上好像不管用似的。
他想和她亲近，想拥抱她，拥有她。这是压抑自己这么多年唯一的强烈欲望。
如果她真的被吓到，如果他们从此不再联系，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会为了李知鹤放弃现在的事业，他不会，但他也不舍。
这个想法真可怕一向利己的他，居然会为了李知鹤做到这一步。他手搭在眼睛上，无奈的笑了一下小声道骂了句“艹”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李知鹤，大概是从第一眼看到就觉得她与众不同。大概是发现李知鹤和他一样压抑着自己的心，却又比他坚韧，决绝。
他们都是压抑着欲望的野兽，只有彼此能看到对方眼中孤独的欲望。那欲望仿佛沙漠中干渴的人久逢甘露，索取不够，欲求不满。
他翻身起来，甩了甩脑袋，下床拿起衣服套上出了房门。躺在床上太容易胡思乱想了，他走到外面，套上外套出了门。
空气中还弥漫着鞭炮未消散的气味，大雪从白天下到夜晚，人们在庆祝过新年后都回家睡觉了，外面的雪积了一层。祁煦迈步上去，在雪地里踩出新年的第一行脚印。
好久没回来了，祁煦在院子里慢悠悠的转着，转悠到院子后面的秋千附近时，猛地愣住。只见秋千前面的空地上，一个黑色的身影蹲在地上面前放着一个小小的烟花，她手里拿着打火机点燃了烟花朝后面退了几步，烟花筒乍出金色的光芒，光芒映在她身上，在雪中显得格外孤寂。
祁煦看着面前的人，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那人却忽然转了身，四目相对，都愣住了。李知鹤的半个脸埋在竖起的羽绒服领子里，拿着打火机的手僵在半空中，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不知在说什么。祁煦没想到她会忽然转身，没有防备的对视让场面显得有些尴尬。
尴尬持续了几秒，被祁煦率先打破。
“好久不见。”他深吸一口气迈步朝李知鹤走过去，见她没有排斥，才放心走到她面前，李知鹤垂眸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下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祁煦开口解释：“睡不着下来转转。”
他没想打扰李知鹤，如果她不转身，他可能会在这里站着看她很久。
只是安静的看着她，他就很满足了。
李知鹤点了点头，祁煦见她不说话，随意找了个话题，指着旁边的烟花开口道：“你买的？”
李知鹤搓了搓手，吸吸鼻子小声嘟囔道：“我妈对象的。”
祁煦愣了一下，他知道李知鹤家里情况不简单，但没想到她会丝毫不避讳的说出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你要放吗？”李知鹤看着仅剩的几个烟花筒和几个小呲花眨眨眼，转头看向他，弯起眼睛笑道：“挺好看的。”祁煦本想再说点什么，但看到她笑了忽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句“好”
李知鹤翘着手走到秋千边拿起一个烟花筒递给他又将手里的打火机递给他道：“你去点。”祁煦接过打火机，拿着烟花筒走到雪堆旁边将烟花筒插在雪里，点燃了捻子后飞快的跑到李知鹤身边“呲”的一声，金色的火花喷了出来。
“真好看~”他听到李知鹤小声的感叹了一声，转头看她。李知鹤眼睛弯弯的，脸上带着笑意，闪烁的烟火映在她眼里，雪花落在她睫毛上，眨巴两下变成了水珠挂在睫毛上，眨眼时微微颤动，动人非常。祁煦在心里默念“嗯，真好看”，还好，他们之间的见面平静无比。两人都没有想到，真正的见面时没有想象中的尴尬和别扭，他们平静的像经常见面的老朋友。
两人站在雪地里把剩下的几个烟花筒和小呲花都放完了。
“你这么晚出来放烟花？”祁煦看着坐在秋千上拿着最后一个小呲花的李知鹤走到她身边问道。李知鹤将最后一点火光消失的小呲花放在一旁吸吸鼻子道：“失眠，无聊。”
王林吃完饭要回家，楚知本来要留下陪李知鹤，被李知鹤拒绝了。吃个饭就够了，她不要求楚知做太多。她不想强迫她干她不想干的事，这样的爱太虚假，还不如不要。
而且她习惯了一个人，不是从前那个没妈妈不行的小朋友了。王林走之前给她留了一袋烟花让她自己放着玩，躺着实在睡不着就准备下来把烟花放了，没想到会碰到他。
李知鹤拍拍秋千旁边的位子让他坐过来，祁煦微微一愣，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两人都有些拘谨，但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欣喜。
大年三十的凌晨，院子里安静无比。两人坐在秋千上，秋千轻轻摇晃，晚风轻抚，气氛沉默，呼吸声显得无比沉重。李知鹤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叼一根在嘴里，朝祁煦伸出手，祁煦将打火机递给她。她将烟点了起来，叼在嘴边吸了一下，吐出一口烟雾。
忽然，祁煦朝她伸出手，李知鹤转头看着他有些疑惑，祁煦晃了晃手示意把烟给自己，李知鹤有些迟疑，将手里的烟和火机递给他，祁煦打开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烟叼在嘴边，拿起火机点燃了烟，吸了一口。呛辣的气体钻进嗓子，他感觉一阵刺激，拿下烟猛地咳嗽起来，李知鹤笑着将自己手里的烟灭了伸手拍着他的背道：“干嘛呀？不会抽还逞能。”
祁煦一边咳嗽一边起身尴尬的解释道：“下个角色要演个叛逆的小孩，想感受一下。”
李知鹤笑着拍他道：“那也不用你真抽啊。”说着，笑着靠在秋千上，将他手里的烟拿过来叼在嘴里吸了一口。
祁煦顺了顺气，转头看着她，靠在秋千上叹了口气道：“我就是想试试。”李知鹤轻笑一声：“你这样的乖小孩，不适合抽烟。”
“乖小孩？”祁煦看着她微蹙眉头，李知鹤转头看着他，笑而不语。
两人靠在秋千上，秋千前后摇摆，雪花落在两人脸上，祁煦看着墨色的天幕叹了口气，好像将疲惫都叹了出来似的。
“你为什么抽烟？”李知鹤转头，看到祁煦盯着自己，她歪了歪脑袋，思索了一下，将手里的烟灭在雪里拍了拍手道：“嗯我原来也问过我爸爸这个问题。”
她转头看着祁煦，淡淡一笑，将手放在自己鼻尖轻嗅道：“我小时候记得，他指尖总是有烟味。我问他这是为什么，他告诉我，因为他长大了，不能随便不高兴，不高兴的时候，抽烟会好一点。”说着，她将手举起来，感受着微风将雪花吹在手心笑着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哽咽：“他说抽烟不好，可我太想他了。”
“我真的好想他”
总想，一个人的时候就更想了。
祁煦转过头，看到李知鹤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李知鹤哭了，他的心猛地一紧，酸涩不已。
“别哭”他伸出手想要帮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却忽然担心这样会吓到她，手停在了半空中。
李知鹤轻轻侧过头，将脸贴在他的手上，她的脸很软，很温暖，泪水打湿了他的手指。祁煦瞬间僵在了原地，李知鹤的鼻息洒在他的手背，他听到李知鹤哽咽的声音。
“原来，都是爸爸陪我放烟花的。”
祁煦伸手擦掉她的眼泪，顺势让李知鹤靠在自己肩上。
他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做这种事情合不合适，但他只想让李知鹤别再难过，她落泪的样子让他感觉自己是个罪人。虽然他并没有错，但还是忍不住内疚。
李知鹤靠在祁煦身上，她感受到祁煦握住了她的手。那股坚韧的力量温热的触感让她被安全感包围。
她知道自己也许不该这样，但情绪侵袭了理智，她只想靠着好好休息一下，只是好好休息一下。她好累。她知道自己是孤独的，但祁煦好像可以打破她的孤独，她也愿意让他走进自己的世界。
只是现在还不行，她害怕依靠，因为从小到大没什么是她真正可以依靠的。所以她要等到自己强大起来，才能接受祁煦的感情。
可她人生的十八年一直假装坚强的大人，真的好累
眼泪止不住的流。
忽然，眼睛被蒙住，她落入一个带着寒气的怀抱。祁煦将她紧紧环住，抱在怀里，她听到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的在耳边说道“别哭”，李知鹤闭上眼，感受着他的拥抱。
“抱我一会儿”她叹了口气，任由祁煦抱着自己。
这是她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他们是没有安全感的胆小鬼，只敢在大雪的凌晨偷偷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