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起风了（十九）
那晚李知鹤失眠了，一个人坐在床上听歌。耳机里放着重金属低音炮，看着外面黑夜里纷纷扬扬的大雪，眼泪总是止不住的流。
她拿出手机，找到微信联系人，拨通了电话。手机铃声响了片刻，就被接起来了。
“喂？”电话那边是一个可爱的女声。是柚子，李知鹤不爱和人打电话，这是她们成为网友后的第一次通话。她有些惊讶，同时也是欣喜的。但却在电话里听到了李知鹤抽泣的声音，瞬间慌了起来。
“你怎么了？你哭了？怎么回事儿啊？”柚子的声音有些慌张，听到她的声音，李知鹤的泪水再次决堤。
“柚子，我好难过”李知鹤拿着手机，抽了两张纸巾擦眼泪，但开口，嗓子已经哑的不成样子了。
“怎么了？你慢慢说，没事我在呢。”柚子的声音很软，很温柔。“我在”这句话能带给李知鹤莫大的安全感，就算她不在身边。她太需要一个人来倾听自己了。
李知鹤拉过被子将自己的腿盖住，缓缓开口。
“他今天，抱我了”李知鹤低着头，眼泪掉在被子上，打湿一片。
“谁？祁煦？”柚子问道，其实她心里有答案。自从李知鹤搬家后，她的每一次开心和不开兴都是因为祁煦。
李知鹤点点头“嗯”了一声，将脸埋进被子里。
“然后呢？”柚子问道。
她担心，她知道李知鹤的性格，她过分清醒，却有总是把自己放在最难受的位置。
“我我把他推开了”李知鹤抬起头，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手攥紧了早已湿透的纸巾，身体里不知拿来的一股劲，痛的她用力捏紧拳头，扣着自己的肉。
柚子听着她的声音，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我不想喜欢他柚子，我不应该喜欢他”李知鹤拿着手机，再也憋不住声音，哭了出来。像个摔倒的孩子一样，放声痛哭。
“为什么啊？”柚子叹了口气。李知鹤有时会和她分享祁煦和自己的日常。每次看到他们的互动，都觉得粉红泡泡满满。但每次话题一触碰到这方面时，李知鹤的反应都格外激烈。
她很抗拒和祁煦产生更多的情感连接。甚至是害怕。
但她一直不愿意说原因，她不说，她就不问。
但她实在不愿意看到李知鹤把自己折磨成这副样子。她身边没什么人，手机总是在线，总给自己分享日常。都能看出来，她很孤独。
李知鹤无力的将纸巾扔掉，重新抽出两张，擦了擦满是泪水的脸开口道：“因为他不是我的”
早在很小的时候，她的世界里就什么都没有了。父母对她很好，但却没有给她正确的爱。爸妈总是忙，用忙碌赚来的钱给她买新衣服和新玩具，但却很少抱她，很少带她出去玩。
她发现他们只是拙略的扮演着父母的身份，却缺乏一些真正的爱意。
但着并不是他们的问题，他们好像也没有学会正确的爱。就如同他们的婚姻，在原始的冲动结束后，剩下的，只有空荡的形式。
她的生活中充满的这样的空壳，一个人站在荒野里，什么也抓不住。
她只能用对明星虚幻的喜欢来填补内心，起码这样，她的生活中还能有热爱。
但祁煦的出现打破了一切。
他把虚无的爱带到了现实中，他带给李知鹤炙热的，柔软的，真诚的情感。让她灰色的世界有了些起色。她需要他，需要这份感情，甚至内心疯狂的想和他靠近。但脑袋却有清楚的告诉自己不可能。
祁煦的目标和她并不相同。她自私，利己，因为她的世界只有自己。但祁煦向往的世界是有人海的，他有能力成为人群中的太阳，又怎么可能只做她的光呢。
“我不该这样的”李知鹤抱着自己，身体有些颤抖：“我想和他保持距离，不见面，少聊天。我喝酒，把自己喝晕，强迫自己不去想他。可每次天旋地转的时候，我的脑袋里，全是他。”
“那为什么不去试试呢？”柚子听着她哭泣的声音，语气里满是心疼。
李知鹤的手顿了一下，愣愣的抬起头，看着墙壁上祁煦的海报。泪水顺着她的下巴滴在了床上。
“因为我太胆小了。”
李知鹤的声音很平静，平静的有些吓人。
她无力的倒在床上，手机扔在旁边，她看着椅子上堆着的衣服，那些衣服上还带着酒气。她前几天回来的时候太难受了，就没来得及洗。
“柚子，我不是个好人。”她躺在床上，眼泪顺着眼眶流下来。
“我爸死了，我妈和别人在一起，不要我了。我被人扔了，我害怕啊。我学着他们的样子，抽烟，喝酒，穿他们的衣服，让自己和他们成为一类人，这样他们就不会欺负我了，也不会看不起我了。”她扣着手心被指甲攥出了血印无奈的叹了口气，吸吸鼻子道：“我害怕和人发生感情。我害怕他们像我爸一样，忽然离开我。我也害怕他们像我妈一样，假装很爱我。你知道吗？我太怕了”
她拿起被子擦擦眼泪，奈何被子已经湿透了。
“我怕祁煦看到我真正的样子，就不喜欢我了我怕他喜欢的只是那个虚伪的我我没那么好我怕他以后喜欢上别人，也怕别人喜欢他我其实不是不在乎我”她开了口，却说不下去了。
“我知道，我知道。”柚子心疼的听她讲着自己的心里话。
她们从未见过面，但李知鹤却什么都愿意和她讲。大概就是因为没见过，李知鹤才敢对她吐露心扉吧。毕竟大家没有现实中的烦恼，只是将自己的灵魂寄托在网上。
李知鹤根本没有看上去那么坚强，她伪装的外壳只是为了保护那个害怕被随时抛弃的孩子。
“柚子”李知鹤开口叫她，她马上回答：“我在。”
“我喜欢他可我好难过”她哭累了，但泪水还是不受控制的掉。
她是悲观主义者，她从不否认。
“万一，他不会走呢？”思索片刻，柚子缓缓开口，李知鹤睫毛微颤，没有说话。
“我是说万一啊万一他很喜欢你呢？万一他可以接受你的另一面呢？你很优秀的，真的。你写的文章都很棒啊，不是吗？”柚子温柔的问道。李知鹤像个受伤的小狼，只能顺毛摸。她不想在伤害她了。
李知鹤没说话，柚子接着开口道：“别怕，不管怎么样，不管你怎么选，我都站你这边。大不了，大不了我脱粉！我和你站一边！”
听她的话，李知鹤忍不住笑了出来。柚子是个乐天派，总是能两句话就把她的不开心带走。李知鹤心思细腻，有时候情绪上来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作，但柚子两句话烦恼就能迎刃而解。她有时候觉得想事情简单些也没什么不好。
她刚想开口，忽然，房门外响起了声音。
她坐起来仔细一听，脱高更鞋放包的声音，应该是妈妈。她急忙拿起电话道：“我妈回来了，先挂了，打字聊。”说着，匆匆挂了电话。
她趴下床抽出两张餐巾纸把眼泪擦干，走到镜子前看了看，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头发，整整自己衣服。眼眶通红臃肿，她努力眨了两下，双眼皮还是出不来。
算了反正也看不出来。
她拉开房门走出去，假装打着哈欠走向厨房，在路过楚知房间时，停下了脚步。
“妈，你回来啦。”她看了一眼妈妈，妈妈脱下连衣裙，换着睡衣，胡乱“嗯”了一声。
楚知的性子像小女孩，就算去上班也想穿漂亮的裙子。
她没抬眼看李知鹤，也没听出她浓重的鼻音。李知鹤也就自讨没趣的走向厨房，过一会儿，听到拖鞋走出房间的声音。
“还不睡？”楚知看了一眼在冰箱翻找东西的李知鹤问道，李知鹤点了点头道：“饿了。”
“没吃晚饭吗？”楚知一边卸妆一边从浴室探出头看着她的背影问道，李知鹤道：“吃了，和朋友一起吃的。”
她总是想让妈妈觉得她没那么孤独，不想听她碎碎念。
“哦，演出怎么样？”楚知问道，之前李知鹤说让她去看，她拒绝了，说忙。其实只是公司的一个聚会而已，她本可以推掉，但却懒得为李知鹤做更多。
“还行”李知鹤拿了一盒冰激凌向卧室走去。
“又吃冰激凌！大晚上别吃这些凉的啊！再把你的胃病吃出来！和你爸死的一样早！”楚知看着她手里的冰激凌叨叨起来。
“妈！”李知鹤转身瞪了她一眼，她最讨厌楚知用爸爸的事情骂她。说罢，转身狠狠把房门关上。门外的楚知被李知鹤凶了，顿时火就上来了，站在她房门口开始骂她。
楚知总是这样，她尽量装成一个贤妻良母，但是有点难。她在外面为人温和，总是爱把无名鬼火撒在李知鹤身上。
李知鹤坐在房间的椅子上，戴上耳机，将音乐开到了最大。
勺子挖了一勺冰激凌放入嘴里，香甜软糯。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其实她知道，楚知是害怕她晚上吃这个胃疼。但她总是不会表达，好像好声好气的关心会要了她的命似的。
忽然，手机震动了一下，她以为是柚子，拿起来一看，居然是祁煦发来的信息。
“给你带了礼物，醒了来我家拿，去公司了。”
李知鹤急忙起身，跑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外面天还黑着，院子里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朝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