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起风了（八）
周一回学校升旗仪式的时候，学校通报了一件不太好的事。
一个女生周末在家死了。没有人说原因，但学生间早就传开了，是因为感情。大概是跟她同级的男朋友分手后多次挽留无果。那个男生的班级和他们在同一楼层，长的很好看，学习也不错，他们曾经看到那个女生很多次堵在他们班门口。
女生泪流满面，男生只是平静的递给她一包纸巾，简单的两句话打发了。大家都知道女孩很爱他，但没想到会因为这样想不开。
祁煦记得他和李知鹤一天放学路上看到那个女孩抱着书包哭的很惨，李知鹤把口袋里的纸巾送给了她。她那天哭的真的很伤心。她的离开，也让很多人难过。
应该吧。
学校在早操结束后告诫学生们不要早恋，要专注学业，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不少同学都在低声议论，有人说学校这样只字不提太过残忍。用一个死去的可怜人当反面教材实在不合适。
可低声的议论并没有影响坐在主席台上的老师们，好像是主席台太高，他们听不到。
早操解散，祁煦追上前面的李知鹤戳了戳她的胳膊问道：“去不去食堂？加餐。”
李知鹤看了他一眼，转身朝食堂走去。
“祁煦！去哪儿阿？”两人肩并肩走着，忽然后面有人叫他，祁煦转头看到身后站着几个女生。
为首的是班里学习委员名，叫杨芙，祁煦有时不在学校，有些通知都从她那里知道，所以常和她有交流。她好像有种祁煦和她关系很好的错觉，总是爱带着她的一群小姐妹找祁煦聊天。
杨芙伸手拽住祁煦的衣角仰起头看着他，眯着眼睛故作俏皮的笑了笑。祁煦也看着她礼貌的笑笑，向前迈步的时候，扭了扭身子将校服从她手中抽了出来。
“祁煦，你听说胡沁怡的事儿了吗？”杨芙倒不觉得他的举动有什么嫌弃的意思，依旧笑盈盈的凑过来贴着他的校服。脸上出现楚楚可怜的表情：“我之前经常看到她，她真的好可怜啊，喜欢了王杰那么久，一直被甩。我听说之前她一直在求复合，还用自杀威胁她男朋友，就这样都没挽回。你说王杰怎么那么狠的心啊，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死了。”
祁煦没说话，转头看李知鹤，她没理会杨芙，快步走上食堂的台阶，祁煦连忙跟上去。杨芙见他不说话，也没别的反应，跟在她身旁的几个女生倒是一直应和着她。
几人走进食堂，食堂里满满当当都是人，唯独窗边没什么人。只有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
是王杰，现在这个学校里，谁都认识他。
但谁都不愿意接近他。
所有的八卦早在第一节课后就传遍了整个学校，他也成了众人口中的“负心汉”。学生的空闲时间很多，胡思乱想和流言蜚语有足够的时间酝酿发酵。
“一杯燕麦牛奶。”李知鹤刷了饭卡站在一旁，她本想等祁煦，却看见了祁煦身后跟着杨芙。杨芙转头看她，眼神犀利，不太友善。她没说话，恰好食堂阿姨将燕麦牛奶递过来，她拿过杯子，没等祁煦。
早操结束的食堂没什么空位，她转身走向窗边，在王杰身边不远处找了个位置坐下，掏出耳机开始听歌。
她没回头，心里有点祁煦过来。
但等了一会儿，也没人。有点失落，她深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叹出来，身边就坐了人。她的余光看到了期待中的人，于是摘掉靠近他的那只耳机。
“祁煦，干嘛坐这儿啊，我们坐别的地方去吧。”杨芙拿着面包走过来瞥了一眼王杰说到。
祁煦抬头看看她道：“为什么？”
杨芙用手指了指王杰，压低声音道：“不要和他坐一起，不觉得很可怕吗？”
“李知鹤坐在这。”祁煦转头看了一眼李知鹤。她没有看他，转头看着窗外的阴云，马上要下雨了。刚才外面刮的风有点冷。
其实她听到了，在心里偷偷笑过了。只是没敢转头，害怕眼睛出卖她。
“那好吧。”杨芙看了一眼李知鹤，无奈的坐在一旁，还趁着祁煦转头的时候狠狠的翻了个白眼。
杨芙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王杰，冷笑一声，转头拉着祁煦的胳膊掐着嗓子娇滴滴道：“祁煦，你也是男孩子，如果是你遇到像陈沁怡这种这么爱你的女孩子，你一定不会辜负她的，对吧。”也不知道她是真的没话找话，还是想故意羞辱王杰。
李知鹤本来托着下巴看窗外，听到这话，转头瞥了不远处的王杰一眼。
他坐在窗边，低着头，手里捧着一杯豆浆，留海遮住了他的眼睛，但能看出他微微的颤抖。
恐惧和内疚大于悲伤。
祁煦被她这么一问，看了一眼王杰。蹙蹙眉头，没回答她
“你呢？”还没等杨芙继续，李知鹤先开口了。
“什么？”杨芙被她问的一愣。
“我记得你，体检的时候说自己猫毛过敏吧。小猫朝你卖乖的时候，你会踢她吗？”李知鹤摘下耳机歪着头看她。
“人和猫怎么能比？！李知鹤，你不会要当圣母吧？”杨芙被她问的一冷，但脑子还算灵光，马上反击回来。
“你不也是吗？所以，被喜欢就一定要接受吗？猫喜欢你，但你不一定非要喜欢猫。”李知鹤淡淡的问道：“人的生死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吧。
你喜欢祁煦？那你应该也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滋味。为什么要用喜欢绑架别人？”
李知鹤说着，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她不只是再询问她一个。
“人不能只有爱。陈沁怡不算可怜，她死在自我感动的爱里了。你不一定”她没说下去，只是笑了一声，拿起燕麦牛奶跨过椅子走了。
“你！你说什么呢？！”杨芙被她气的脸红一块青一块的，站起来朝她大喊道。李知鹤戴上耳机，在众目睽睽下离开的食堂。祁煦本想跟上去，却被杨芙身边的女生死死拽住，硬拉着留下安慰哭泣的她。
课间只有十五分钟，祁煦回到教室的时候，李知鹤已经坐在椅子上看书了。
班里不少同学刚才也在食堂，回来都看着李知鹤小声议论着什么。
老师走进来把课本放在桌上，上课铃随之响起。
上课时，杨芙时不时的抽泣声终于引起了老师的注意。
“怎么回事？”老师皱着眉头看着面前这个眼睛哭肿的委屈小人。
“没事。”杨芙摇摇头，一脸委屈的低下头。
“没关系，有什么事你告诉老师。”语文老师抽了隔壁桌上的两张纸巾递给她。杨芙一直都是老师眼中的乖孩子，这样的乖小孩受了委屈，老师势必要追问到底的。
可是询问了几遍她都不说，老师无奈，只好叫了两个平时和杨芙玩的最好的女生出去。老师一出去，班里瞬间躁动起来。不少去安慰杨芙的，更多是看着李知鹤评头论足的。
祁煦刚想偷偷溜过去问问李知鹤的想法，老师就推开门进来了，班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老师举起书指着李知鹤道：“李知鹤，出来。”
全班的目光都落到了她身上，李知鹤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起身走出了教室，教室门一关，瞬间更吵了。
李知鹤被老师带到走廊上，一旁站着那两个和杨芙交好的女生。
“你是不是在食堂乱说了？”老师一脸严肃的问道，李知鹤还没说话，就红了眼眶。抬起头楚楚可怜的看着老师摇了摇头。
她这副摸样，把一旁的女生看呆了。
仿佛刚才在食堂盛气凌人的是她本来的样子，现在这个被老师吓哭的女孩是她的第二人格。
老师原本一脸怒意，看到她这副模样，也舒缓了眉头，指着一旁的两个女孩道：“她们说，你刚才在食堂里议论陈沁怡的事，还造谣说杨芙和祁煦有什么，有这事儿吗？”
李知鹤不说话，这是红着眼眶摇摇头。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仿佛老师再多说一句她就要大哭起来似的。
“我觉得她们孤立王杰不太好，说了一句，不应该用陈沁怡的事情来绑架王杰。我觉得，我没说错”她的哭腔越来越重，说着，掉下两滴眼泪来。
老师见状连忙伸手拍了拍她，毕竟李知鹤也不是什么作风不好的学生。刚刚转过来没多久，在班里虽然成绩不好，但一直不惹事，是个小透明。这样的学生，也真不像她们口中说的那样。
“行了，我知道了。这件事，你们以后谁都别说了。王杰是个好孩子，你们虽然不是一个班的。但都是同学，不能乱传谣，知道吗？”老师说着，转头看了一眼那两个女生。
两人低着头答应，老师挥了挥手道：“进去吧，下课去和杨芙好好说说，让她别那么敏感。清者自清。”
三人点头，转身进了教室。下课铃正好响了。语文老师拿了东西叹了口气，走出了教室。
教室里瞬间炸了窝，吵闹不已。李知鹤早就在进教室之前擦干了眼泪，坐在椅子上看书。祁煦走过来坐在她前面的椅子上趴在桌上看她。
“你哭了？”他有些惊讶的看着李知鹤。
“嗯？”李知鹤没有抬头看他，手里翻着书页。
祁煦指着她的眼睛柔声道：“你眼眶红了。”
“哦”李知鹤淡淡道。
“老师为难你了？”祁煦关切的问道。他很担心她，他从没见李知鹤哭过，有点害怕。
“没。”李知鹤淡淡道：“和不同人打交道要用不同的方式。”
说着，她抬眸，看着不远处一脸怨念的杨芙淡淡一笑。
“有些人，就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一阵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几滴雨水飘到祁煦脖子上。他看着面前李知鹤的样子，不住的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