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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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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么事是需要本王回避的?”陆渲的凤眸,森冷得瞥了一眼东无欢。那黑眸,冷得似深渊下的黑潭,泛着阴森森的寒气。然而,当视线遇到阮姝那粉白的脸蛋时,转而又化成柔情似水的流波。

    “民女无意冒犯王爷,只是民女的医术有限,倘若外人在,心思不能集中,便发挥不出平常。”东无欢欠身作礼,柳眉微蹙,不过嘴角依旧带笑,就好似那上半张的脸和下半张的脸不是来自同一个人的。

    陆渲冷眉,不作声。

    东无欢猜想晋王大约是担心她对王妃有所不轨,因此才想留在这里监督她的动作。

    虽然第一次见晋王,但是她却觉得一见如故。就好似种在心里的那个人,活了过来。

    从她被东无通收养起,总是能在东无欢嘴里,听到关于晋王的事。大体都是东无通吹嘘他徒弟有多厉害,以此来捧股自己。

    小时,她并未将关于晋王的事听进心里去,只是在跟着东无通逃避追杀时,偶尔觉得苦闷和无趣,便当作茶馆里的说书一般,东一茬西一茬得听着。渐渐长大,她开始越来越对那个“虚幻”的人,充满幻想,也越来越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她和他虽未见,但已犹故人。

    逃亡、居无定所的日子里,她是没有期待和盼望的,只是心里总有那么一个人,想让她为此一见。

    她知道关于他的很多事,起先是通过东无通,虽然都是一些成年老调的故事,但她总是不厌其烦得催着东无通一遍一遍得讲,直到东无通都开始烦得不愿再提。

    渐渐的,她开始变得不满足。于是,开始通过民间的各种传言,打听他的现状。

    所有对晋王不好的评论,她最后都能找到最终根本的原因。

    比如,几月前,晋王卸了京兆尹家公子的一条腿,其实是因为尹家的公子看上了沈农家的姑娘沈辛,沈辛原就有婚配,加之尹公子生性浪荡,已有满室妻妾,自然是不愿的。于是尹公子动了坏心思,开始强抢民女。过程中,尹公子先杀了沈农,再抢了沈辛做了妾。

    之后,沈辛偷跑出府,去府衙告状,却反被知县和尹公子两相串联。无奈之下,沈辛只好与未婚夫私奔,最后却落得双双被打断了腿,被拖压在市集示众,闹得人尽皆知。

    晋王从带兵回京后的路上,正好碰到了此景,百姓以为晋王性冷,不管闲事,但不知过了多久,晋王只身折回,直接将尹公子从府里拖到了闹街,也不说原因,直当着众人的面,卸了一条腿,还差点将他打得毙了命。后来应是尹公子的父亲匆匆去圣上那里求了情,才将此事平息了。

    或许,在很多人的眼里,晋王是一个杀人如麻、为人阴鸷狠毒的人,但是在东无欢的心里,晋王是一个英勇善战,心思缜密、细腻,又黑白分明的人。

    望着陆渲阴沉、森寒的脸,东无欢虽有些难受,但也因为了解,所以,她只稍稍在心里消化了一下,便将心中的情绪压了下去。

    嘴角依旧浅笑,还似那般亲切、温婉。

    东无欢道,“民女就只有一条贱命,若是晋王殿下不信任民女,大可待民女医治了王妃后,再处置民女也为时不晚。”

    “无欢,姝姝的夫君人很好的。你不要怕,夫君只杀坏人。”阮姝认真道,吸了吸鼻下的两柱血柱,在那艳红的血色里,露出八颗贝齿,“你能为姝姝治病,夫君和姝姝都很感激你。”

    阮姝说时,用衣袖抹了抹鼻子,那血迹便顺着她粉白的脸颊,划出一条红红的杠,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东无师父,如果哪天你回去见到东无师父了,一定要替姝姝好好谢谢他,昨天,姝姝还没来得谢他,东无师父就已经走了。”

    “好的,王妃。”东无欢浅笑答应,“也不知道哪一天能见到义父了。若是见到,一定替王妃转达。”

    东无欢说时,回眸望了一眼陆渲。

    其实,她的意思是,想要留下为陆渲解蛊毒,但若是一直能呆在他的身边,无论以什么样的身份,她都是甘愿的,哪怕只是做一个婢女,远远看着他和王妃幸福的样子,大概也是可以的。

    陆渲的冷眸并未正眼看东无欢,只拿了帕子,绕开了她的身侧,兀自上前,给阮姝擦去了脸上的血迹。

    阮姝纤细的手,绵绵得扯了扯陆渲的衣袖,灿烂的眸子,化开比脸上的血迹还要明艳的笑,“夫君今日说得话可当真?”她又怕陆渲耍赖,便直接道,“等无欢帮姝姝治了病,夫君,可还要记得回来陪姝姝的。”

    陆渲紧抿得唇,牵起好看的弧度,“本王何时骗过姝姝?”

    东无欢低头,眸色有些暗然,抬头,那浅笑的嘴角,在脸上扯出两个梨涡。而两柳弯眉,却蹙得紧,低落的声线,勉强支撑起精神,道,“王爷一会儿可再来陪王妃,现在的事,就交给无欢吧。”

    她说时,脸上挂着笑,心中却是说不出得伤神伤心。

    斯人在眼前,却好像隔了千里万里。

    他看王妃的眼神,就好似他的全世界都只有王妃一个人。可他却不知道还有一个站在他面前的人,默默得喜欢了他这许多年,他竟是连一眼都不愿看她一眼。

    东无欢抿了抿唇,脸上的梨涡嵌得更深了些。纷乱暗然的思绪,让她忘记自己正呆呆得望了他好久。

    她能有多了解他?不过才见面的陌生人。

    她对他难道不是吗?

    对于陌生人,他总是一副阴沉、森冷的脸。那高冷俊挺的鼻子,似一座高山,不可让人接近;双眸是一滩深黑的潭水,似一道鸿沟,永远探不到他的心底。

    “夫君,你快不要让无欢为难了。等姝姝做完艾灸,就来找夫君。”阮姝见东无欢的眼睛,正直直戳着陆渲,整个人僵着不再有声动,心想,大概是夫君让她为难了,于是,扯着陆渲的大掌,学着陆渲说话道,“夫君乖。”

    陆渲黑曜石的凤眸不禁闪过一抹笑,薄唇轻启,一指刮了刮阮姝软白的脸,“好,都听姝姝的。”

    说完,抚了抚阮姝的发额,转身,徒留了一个黑色宽大的背影,消失在漆黑的屋外。

    西厢的门,被阖上,屋内只剩下阮姝和东无欢。

    东无欢整理了情绪,为阮姝熏灸,看到阮姝那粉白的脸明丽动人,身上的肌肤似凝脂白雪,又见着自己的一双手,因采药劈柴,已经长了不少茧子和细纹。

    一阵酸楚涌上心间,眼眶泛红,却用脸上的浅笑,掩盖过去。

    “无欢,姝姝不知道用什么报答你和东无师父。”阮姝望着床帐,苦思冥想,然后回眸又望向东无欢,一脸真诚问道,“无欢,你有什么心愿吗?”

    年前,夫君要她绣香囊,说绣好了可许她一个愿。

    她现在想来,才觉得夫君聪明极了。因为这样,既省得她费脑想主意,又能让对方得到想要的。

    东无欢并不敢正视阮姝的目光,只低着头,认真为阮姝做灸,“不怕王妃笑话,民女自小许的愿望,没有一个是实现的,所以再后来就不再敢奢望些什么,偶尔有,也只是想想而已。”

    “无欢你不要担心,现在你不是一个人拉,看看姝姝能不能帮到你。”阮姝脸上绽开一个笑容,见东无欢只摇摇头,笑着不语。忽而想到自己笨手笨脚的,怕是已经被东无欢看破了。

    “王妃,真是心地善良。”东无欢并未把阮姝的话,听到心里,也无心听,只暗神道,“王妃和王爷的感情真好,真是羡煞旁人。”

    阮姝只见着东无欢嘴角挂笑,并查觉不出异样,更看不出东无欢的失魂落魄,只听到是有人在夸她和她的夫君,便掩嘴笑了笑,又认真道,“无欢,夫君还欠姝姝一个愿望。夫君,说到便能做到的。姝姝或许帮不到你,但是夫君可以的。”

    东无欢的心,已如千疮百孔,顶不住阮姝的一口一个“夫君”,又挨不住阮姝的热情,便随便编了一个搪塞过去,“据说京都的十五元夜,有很好看的花灯和烟火,民女是想见一见。”

    她淡淡一笑,脸上便出挂出两窝梨涡,似乎心中越苦涩,那梨涡便嵌得越深,任谁都看不出她此时的落魄示意,“不过,十五正是王爷的蛊毒发作之日,怕是看不成了。”

    一指灰从燃着的熏灸上落下,在东无欢衣服上烫出一个黑漆如夜的洞来,她收起手上的动作,原也是做好了艾灸,所以,背过身去,呼了一口气,又转身回头对阮姝道,“王妃,已经好了。要民女叫王爷过来吗?”

    阮姝从床上缓缓而下,方才见她叹了一声气,以为是因为衣上烫出的洞,便道,“明日,姝姝给无欢拿衣来,无欢不要伤心。”

    仔细见东无欢,露着浅笑,便也跟着笑道,“姝姝自己去找夫君。”

    阮姝鼻上的血已经止住,因东无欢熏的艾灸,脸上更是红扑扑的,像是刚出落得水灵灵的水蜜桃,她笑着,笨拙得为东无欢收拾包袱,一边道,“姝姝怕无欢累着了。”

    “民女吃惯苦的,王妃有心了。”见阮姝手忙脚乱的样子,东无欢伸手,过来整理,“民女来吧。”

    见东无欢麻利的动作,阮姝只觉自己太笨拙,双手在衣角前搓揉着,望着东无欢埋着头拾了包袱,告了退。她也只能干干得点了点头。

    屋门被东无欢打开。

    一阵冷风吹来,将西厢的暖气掀起一阵热浪。

    “王……爷。”东无欢冷吸一口气,正欲跨门而出的脚,停住。

    一双冷眸凝视,携着屋外的寒风扑面。

    虽寒,但她的心,却如沸水翻腾。

    心愿?可奢望否?

    ——想和晋王殿下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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