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黄金天然是货币,北平都指挥使天然克制燕王
韩信脸冲门外喊了两声,声音不太大,等了下没人应,他才想起跟朱允熥解释。
“我唤人给这儿收拾下,不然怎么坐呢?”
朱允熥没听清韩信叫的是个啥,但后面的解释听懂了,伸手把韩信给拽起来,把倾倒的椅子扶正,请韩信坐下,他自己也坐在旁边的黄梨木椅子上,面对着韩信。
“我来这里不能让外人看见,我的人已把外面围起来,外面叫不来人的。”
韩信十分尴尬,由桌上托盘里取两枚小茶碗,给朱允熥面前放一枚,自己面前一枚,斟上茶。
“我记得,你在多年前就被封了个什么郡王,抱歉我实在想不起来,不如我就称呼你为郡王殿下。”
这是他唤起了周兴的记忆,所以认得,朱允熥都不知道自己叫个什么郡王,反正那只是临时过渡一下。
“你叫我三哥就好了。”
这样显得亲昵,又是自家部属的意思,就跟蓝玉收那么多干儿子,个个都喊他干爹一样。
韩信颔首,刚刚失魂落魄,斟茶之际渐渐恢复,现在气色上已经好了大半,又是个沉稳有威仪的中年人,手握重兵的一方将领,腹有雄兵气自毅。
“是啊,三哥,小的这条命是三哥给的,三哥给小的说的话小的也全都明白了,今后小的唯三哥的马首是瞻。”
语气还有点儿抗拒,但不多。
本来说到这里就可以了,已经完成初见认主的仪式。
朱允熥不舍得就这么走,这是t0级的人物啊,只到这个程度多将就!自己都觉得望着韩信的眼神像个小迷弟。
“汉高祖不敬重先生,猜忌先生,吕雉害死先生,人神共愤。这下先生重新活过来,我当以师礼待先生,请先生再也别自称什么小的,令我这个后辈折了福分!”
韩信眼神顿时有些迷离,头低了低。
“汉王没有不敬重我,只是人但凡权柄在手,总是要忌惮别人的,我不怪他。吕氏害我也并非站在刘季那边,而是为除汉王的膀臂。”
朱允熥隐约听过这个说法,吕雉杀死韩信并非刘邦授意,而恰恰是为跟刘邦摊牌的博弈。
韩信提到吕氏,仿佛和此时的吕氏对应上,他心头莫名的一跳。
“先生重新活过来,感觉怎么样?”
韩信默然一下,苦笑。
“诚惶诚恐,一言难尽。”
朱允熥没想到尊贵如韩信,重生后竟是这样的感受,实在出乎意料。
“没事的,慢慢习惯就好,转眼已经一千五百年过去,大汉早就没有了,先生这一觉睡得可太长久了。”
韩信起身,冲着朱允熥恭敬的躬身再拜。
“刚刚小的才醒觉过来,脑子里还稀里糊涂的,对三哥多有慢待,还请三哥海涵。”
朱允熥又是一惊,不觉得刚刚韩信哪里有慢待自己,也赶忙起身还礼。
“这没有的事,没有慢待,是我把淮阴侯冒昧的由幽冥唤醒过来,才是没征求先生的意见就做了,才要请先生海涵!先生再也别再提小的这二字。”
说这话他想起那句查无出处但很有意思的梗,父母没征求孩子的同意,就把孩子带到了这个世界,情形仿佛相似。
两人再坐下,都有惺惺相惜,相逢恨晚之感,一时相顾无语。
朱允熥觉得韩信和秦舞阳跟王朗相比都更加格外投自己胃口,真想把他带回兰苑,日夜请教,跟韩信在一起,自己多半都能变得更聪明些,可内在是韩信,外表却是大明的北平都指挥使,自己选择他做韩信的肉身投靠,图的就是他的身份和所处的位置。
“以后北方的事,就全靠先生了。”
韩信面色一凛。
“皇天可鉴,我跟燕王绝没有私下的往来,全都是秉公相待,皇帝和兵部交待我的,我都铭记在心,一刻也不敢忘。”
朱允熥心里啊的一下,心想王朗所见的两人不合,其实倒不是他观察和猜测所得,而根本是皇爷和朝廷这么布置的,黄金天然是货币,北平都指挥使天然是燕王的克制,要是日后削藩,北平都指挥使尽到了职责,朱棣哪里会坐大?
有韩信这么一个角色在那里,不论是自己,还是朱允炆都可以放心了。
“先生跟燕王没有勾结,皇帝和朝廷都坚信不疑,我更加……坚信,但燕王多半怀有异心,恐怕会有些小动作,先生一个人在北平,一定要多加小心,善自保重,先生一个人在,北平就在。”
韩信颔首,为朱允熥这番话十分动容。
“可不是么,燕王的小动作要论月数才数得过来,去年这个月,他唆使本人麾下一名千户借狩猎之机对本人放箭,幸好射偏,不然北平都指挥使早就换上了别人,多半就是他暗中运作的人,而他一丁点事也没有。”
朱允熥心里又是一句卧槽,想到这支是箭射偏了,要是下次射正了呢?
“这……实在是太可恶了,要是他故技重施,那先生该怎么办?”
韩信表情肃然,朝着空中拱了拱手。
“上次的事本人已经禀明皇帝,皇帝虽没有惩罚燕王,但已经等于上了一道保险,要是本人再被类似的方式袭击,不论受伤还是身亡,皇帝定会严惩,燕王万金之躯自然会懂得收敛,不会再轻易尝试了。”
朱允熥心里嘀咕,不知有这个结论的是韩信还是周兴,不对,韩信才来,结论不是他做的,是周兴,说到底周兴还是不了解皇爷,皇爷对待自家人和外人能是同个标准吗?,只怕当年如果是我爹犯浑把我外公杀了,多半我爹也屁事没有,别说朱棣杀一个北平都指挥使。
他心里这么想,只但愿韩信过来以后别那么幼稚,毕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就算是这样,先生还是要小心,今后或许不是燕王亲自授意,但他身边有别的人莽撞行事,先生也要防着这个。”
他说这话,当即便想起朱棣身边可不就有这样的人,昨天晚上的朱高煦不就是!
还有那位看摸样就令人万分不舒服的姚广孝。
韩信郑重的拱手。
“三哥年纪虽然小,但见识不凡,我这下是……真的知道了。”
“先生谬赞了。”
略一顿,朱允熥接着说。
“今日得见先生,三生有幸,但时候不早,我要回去了,不知先生几时回返,我们再好好聚一聚。”
这是为了给韩信完成归附仪式,自己留在应天府,韩信远赴千里之外,这好端端的t0人物,自己竟然如此轻易的放走,心里刺挠刺挠的,担心这恐怕是错了。
韩信算了算。
“明日我还要去兵部述职,不知和皇帝见面会不会安排在一起,但不论如何三日后我也要离开应天府的了。”
朱允熥心想这正好,真要拖到五六天,会不会韩信也同王朗一样萎靡生病,那可大不妙,拱手为礼道。
“那好,到时候我在应天府外路上等先生,为先生送行。”
韩信也拱手。
“那到时候跟三哥再聚。”
两人都觉得言犹未尽,韩信送朱允熥出门,在廊道里和秦舞阳碰上,正靠墙站着,几步之外地上一个壮汉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韩信大惊,一个健步冲到地上壮汉边上,查看状况。
秦舞阳懒洋洋的说。
“他没事,只是被我勒晕了过去,没事的。”
说着上前蹲下身,在那壮汉腋下用力一击,那大汉啊的一声醒转,见自家将军来了,忙不迭爬起身,手指着秦舞阳,想要说什么,口中不利落说不出来。
韩信推开他,乜斜一眼秦舞阳,冲着朱允熥拱手。
“三哥的人真好身手,我这干儿子六七人素常近不得身,在小哥儿面前吃点教训也好。”
秦舞阳得意的哈哈大笑,朱允熥白他一眼,立即便收住了。
“事出突然,不得已才这么做的,先生恕罪。”
“哪里,哪里,没有的事。”
再三道别后朱允熥跟秦舞阳出了大门,走上一段路回到车上,见王朗状况越发不好,趴在车厢地板上,脸色晦暗,眼睛翻白,话竟说不出整句,竟有些垂危的样子。
秦舞阳大急,催车夫赶紧驾车回皇宫找御医看治,朱允熥心里不这么想,问秦舞阳。
“王匡在城中的住处定在了哪里?”
秦舞阳还当朱允熥更急,要将王朗就近送到王匡那儿找城中名医救治。
“在朝天宫,我知道,离皇宫还更远,倒接近裕民坊。”
朱允熥心里本来犹豫,这下下了决心。
“去他那儿吧。”
秦舞阳眼睛瞪大,不解朱允熥何出此言,没奈何还是令车夫驱车去朝天宫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