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那如果他不是呢？她是不是也会对别人如此？
阙九愈发看不懂陆离，如今的她和前世的她既相似又不同，他一时竟分不清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若说是假意，她前世却对冒名顶替的叶衡天如此情深难移，若说是真心，她却可以轻易将所谓的深情转移到他身上来，就好似她深爱的只是她的未婚夫，而不管这个未婚夫到底是谁。
阙九想将陆离的隐身法衣解下，想看清楚她此时此刻到底是什么神情，想弄清楚她为何能明目张胆并如此轻易地说出让他负责的话，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
阙九心绪起伏，脸上却看不出什么表情。面对如此沉默的气氛，陆离此时此刻已经热得快冒烟了，甚至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难堪之下，她只好弥补道：“当……当然，如果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想履行婚约的话，我也不会强求，本……本来也只是娃娃亲罢了……”
陆离的内心是不想放过如此美色的，但她也不能强迫一个不喜欢她的人娶她不是嘛，何况……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欢阙九，她只是看到他的脸就……唉！美色误人！
陆离说到这几乎内心滴血，但她还是继续道：“不过你放心，就算你不想履行婚约，我也会救你出去的！”
陆离还从来没有觉得如此尴尬过，虽然很想用婚约之事当令箭迫使阙九屈服，可她知道和不喜欢的人成婚有多难受，她自己也是好不容易才退掉和其他人的婚约的。
陆离不敢再看阙九，怕再多看一眼自己就会忍不住改口，她说完就想起身离开，却听阙九忽然开口道：
“我没有喜欢的人。”
陆离的动作顿住。
阙九的声音微微沙哑，因为太过虚弱显得气若游丝，但陆离听得很清楚，她浑身僵硬，甚至连心尖都忍不住颤了颤。
阙九这话让她既高兴又难受，高兴他没有喜欢上别人，难受他也不喜欢自己……所以他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想要履行婚约的意思吗？到底是不是？
陆离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得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也许人家只是单纯想告诉她自己没有喜欢的人罢了，没有其他的意思……陆离些微有些失落，她很想问一句然后呢，可张了张嘴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本来就够尴尬了，再问就更尴尬了。
就在她欲言又止手足无措的时候，阙九又道：“所以，如果你想要我履行婚约的话，我会履行婚约。”
陆离傻了。
她的心砰砰直跳，仿佛小鹿乱撞，这峰回路转大起大落的速度太快，她实在是有些消化不良，陆离此刻已经说不出话了，满脑子都是阙九说他会履行婚约。
“只是……”
然而陆离还来不及把笑容挂脸上，阙九的一个只是又让她瞬间回了神，她忍不住问：“只是什么？”
陆离的语气太过急切，阙九心里不由复杂了一瞬，但他还是道：“只是我如今被关在此地，还身缠魔气，自古仙魔不两立，即便真能将我救出，你也当真愿意嫁给一个魔物吗？”
阙九看向陆离所在的方向，他知道她近在眼前，即使他的眼前只有一片虚无。
陆离忍不禁对上阙九的眼睛，他的眼睛太漂亮，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深陷其中，她微微失神，愿意两字差点脱口而出，但好在她即使清醒了过来，道：“你别胡说，你才不是魔物，你连修为都没有怎么走火入魔？你是被人陷害的！”
陆离没有正面回答阙九的问题，因为她实在不觉得阙九会再次走上成魔的道路，寒崖深渊堆叠了那么多奇形怪状的魔族尸骨，她不希望他将来有一天也会变成那种恐怖的模样。他身而为人，本就不该因为一个自带系统的穿越者而沦为魔。
何况，就算成魔，阙九也不是那些只知道厮杀吞噬的低级魔物，而是魔神。
陆离没有回答，在阙九看来就是她不愿意嫁给一个魔物。所以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一样抗拒魔物，不一样的是，前世的她在见到他的时候眼里全是惊恐和憎恶……
阙九愈发想扯下陆离的隐身法衣，想看看她如今的目光和前世有何不同，他试图抬起手，然而缚魔锁链就仿若有万斤之重，压得他动弹不得。
陆离敏锐地察觉到了阙九手上的动作，许是因为他的模样看着实在是太惨了，于是她好心地抓住他的手，帮他抬起来，问道：“你想要拿什么？我帮你！”
陆离说完才觉得自己这话好像有点多余，手上的动作更是多余，正要松开手，就觉得头皮一紧，接着，她的隐身法衣就被阙九扯了下来。
这下，四目相对。
陆离傻眼。
面对突如其来的“意外”，陆离第一次觉得如此没有安全感。仿佛她穿隐身法衣不是因为怕被人发现她擅闯寒崖深渊，而是因为怕被阙九看到她……
“你……你，你做什么？”
陆离结巴了，连话都说不利索，但为了让四目相对的尴尬气氛赶紧结束，她还是继续说着自己的借口：“快……快松手，要是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陆离是不知道自己的话有多少歧义，她只想让阙九松开她的隐身法衣，然而她这话一说出口，隐身法衣是被松开了，她的手却被人抓住了。
阙九的手即使在护身手镯的保护下也微微发凉，本以为虚弱无力的手此刻却紧紧地抓着她。
阙九就这么看着她，无比执着地问道：“那如果，我就是魔物呢，你还会不会要我对你负责？”
阙九的眼睛太漂亮，他的眼底也太过清澈，被这样一双眼睛如此执着地看着，陆离实在无法说谎，她终是败下阵来，老实道：“我不希望你成魔，也不想你成魔，你一定不会成魔的，没有如果。”
在这个修仙世界，魔物人人喊打，即便对阙九前世所经历过的种种没有亲见，她也能想象到。
前世的他并未被抓，也就是说他成魔的那天根本没有人能阻止他杀戮，她曾听说他杀了一城的人，这一城的人里是不是就有陆玄和那几个一直在照顾他的小乞儿？那么等他恢复理智的时候，看见自己一手酿成的人间惨景，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这一世能不成魔还是别成魔了吧，不要再走前世的老路，因为那本就不是他该走的路。
陆离无比认真地看着阙九，她是真心不希望阙九成魔，她的话语全是真诚，但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眼里盛满了悲悯。
阙九微怔。
他心知陆离和他一样是重生的，她明知道他曾经作恶多端杀人无数，她明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那她为什么还是会可怜他，可怜他一个恶人，一个魔物？
他又哪里需要人可怜了。
阙九松开了陆离的手，闭上眼睛不再看她。他不需要可怜，更不需要同情。仙魔不两立，他已然成魔，而陆离的选择与前世并无不同，她虽然已经认清了冒名顶替的人，却仍然不会选择已然成魔的他。
“你走吧，缚魔锁链是无法解开的，你也不必再白费功夫了。”阙九的语气陡然转冷，陆离当即愣住了。
“你怎么知道缚魔锁链无法解开？我只是还没有找到方法而已，我一定会帮你把缚魔锁链解开的！”
陆离才不信缚魔锁链没有解开的办法，虽然她并未在崖壁上雕刻的字里找到什么机关，但万一机关只是藏得比较隐蔽呢？她再仔细找找说不定就能找到了呢！
陆离说得信誓旦旦，但实际上她自己也不能完全肯定，她现在毫无头绪，因为除了执法堂高塔禁地，她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找寻解开缚魔锁链的方法，如果连执法堂都没有钥匙，其他地方就更不可能有。
不过她还是想去掌门师尊那里碰碰运气，说不定解开缚魔锁链的钥匙就被掌门师尊藏起来了呢？虽然掌门师尊那里危险重重还有个身怀逆天系统的叶衡天，但为了能救出阙九，她还是决定一试。
陆离的语气无比坚决，阙九几乎能猜到她在打什么主意了，她能为他闯入执法堂禁地，自然也会为他闯入掌门师尊的洞府，可他并不想让她再为他以身犯险。
阙九看向崖壁上雕刻的字，道：“你已经找到方法了。”
只是这个方法对他而言根本没用罢了。他早已成魔，罪孽深重，即便重生一次，他也心魔难解。
而千百年来也从未有魔修从寒崖深渊走出去过，他们不是不知道崖壁上的字就是解开缚魔锁链的方法，只是他们没有一个人能真正悔悟堪透心魔，他们就算后悔，也是后悔自己太过不小心，尽然落入了修仙者手里。
阙九的语气毫无起伏，仿佛他说的只是一件无比寻常毫不相干的事，而陆离听到耳朵里，这句话却仿佛瞬间炸开一般。
什么叫她已经找到方法了？什么方法？她怎么不知道！难道说还真的是……
可是……可是！不应该啊！阙九又没有什么可以需要后悔的，他又不是自己走火入魔堕入魔道的，他是被人陷害的呀！他并不需要为任何人任何事赎罪，难道不是吗？
陆离傻愣愣地看着阙九，一脸不敢相信，但她的心底却隐隐有一个猜测呼之欲出，而她完全不想弄明白这个猜测。
“怎……怎么会无法解开呢？既……既然已经找到办法了，我们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不行呢？你可以试试啊！”
陆离努力压抑着心底的涩意，如果事实真的像她猜测的那样……也不代表阙九就一定无法解开缚魔锁链了啊，就算……就算他已经堕入过魔道又怎么样呢？他现在完全可以选择当一个好人啊……
虽然是这么想的，陆离的话却说得毫无底气。她可以相信没有经历过前世种种的阙九能够解开缚魔锁链，却不敢相信已然成为魔神的阙九也能解开。
一个没有心魔，一个心魔深重，这是唯一的区别，却也是最大的区别。
阙九微哂。
他看着陆离，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她前世憎恨厌恶他的模样，即便当时的他早已经感受不到任何情感，却也还是对那样的目光印象深刻。
“你并没有见过我母亲的画像，对吧。”
阙九目光悠悠地看向远处，他虽然不记得母亲的模样，却还记得母亲对他很温柔，而因为陆离找到的书信，他也终于知道母亲对他有多关心和爱护。尽管如此，他也知道陆离不可能有他母亲的画像，否则前世的时候她就该知道他才是她真正的未婚夫了。
陆离条件反射地想要否认，还想把自己连夜画的画像拿出来做佐证，可接受到阙九不容置疑的目光后，她还是手足无措地息了鼓。
是啊，她没有见过。
但她没见过不代表就没有啊！
陆离眼神挣扎，可如果阙九和她一样都是重生的，他或许早就已经知道真相了，她没有必要再继续扯谎。
陆离抿唇看着阙九，沉默着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阙九继续道：“你之所以会相信我才是你的未婚夫，是因为我给你看过的那些证据，对吗？”
陆离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