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眼前的许南生，仿佛又变了一个人，明明长得一本正经，却怎么看都像个不正经的人了。
南客见到过被人捉奸时气定神闲的许南生，见过坐在角落里冷淡又疏离的许南生，见到过笑起来倾国倾城的许美人，见到过温和有礼会照顾人的许南生，也见到过气急败坏耍小脾气的许南生，更见过对她无限包容的许南生，此刻的许南生笑得轻薄张扬，眼底里冰冷嗜血。
他究竟有多少张面孔，层层垒叠，让人不知道哪个才是他该有的样子。
她觉得自己看不清楚眼前这个人，但是只要有他在，自己就莫明的安心。
“来，倒酒。”许南生扭起下巴，对着有些发呆的她挑眉吩咐道。
崔南客一时未回过神来，旁边的女孩子见状，顷刻围了过来，其中一个更甚，直接从南客手里抢了酒杯，递给了许南生：“帅哥，给你酒。”
许南生接过酒杯晃了晃，把酒凑到鼻间轻嗅了一下，皱眉道：“这酒，不行。”
十二少转身吩咐：“把酒都换了。”
很快，就有人把包厢里的酒都撤走，重新换了酒回来。
“把桌上的酒都倒满。”许南生再次吩咐道。
语气虽然有些冷淡，但是这样明确地给出了指示，倒是避免了南客的无措。
马上就有姑娘帮着把新换上的酒杯排放成整齐的两排，崔南客负责倒酒。茶几的位置很低，崔南客半弯着腰，瘦瘦的身子看起来更显得有些弱不禁风。
许南生的目光，落在她的胸前。
崔南客捕捉到了他的目光，心里突然一慌，本能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才想起自己穿的是紧扣的休闲旗袍，哪都可能会走光，唯独胸前没得光可走。
许南生的嘴角勾了勾，眼里浮起一抹笑意，要有多可恶就有多可恶。
“喝酒。”
许南生没有说错，他真地也就是喝酒。
一杯接一杯，拉着十二少喝完了桌上整整齐齐的两排酒，南客又倒了两排酒。
时间一分分钟地过去了。
自许南生认认真真地喝酒后，崔南客的工作似乎也变得轻松了起来，倒酒，不停地倒酒，及时地倒酒，除此之外，她什么也不用做。
包厢里的人，十二少跟许南生一边喝着酒，一边聊着一些他们生意上的事，胖男人忙着对女人上下其手，其他的人则显得规矩了很多，中途还有几个人找着各种各样的理由偷溜了出去。
毕竟，明眼人都看出来，这是个修罗场。
很快，屋子里就剩几个人了。
倒酒毕竟要比喝酒来得快，崔南客还能趁着许南生跟十二少喝酒的空隙时间走走神，休息休息，当然为了不让自己的偷懒显得过于地明显，自己跟这里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她有时候干脆就盯着前面投影幕布上的歌曲，跟着轻哼几声，让自己看起来显得轻松投入。
包厢里的音乐一直在放着，只是那个叫王三的胖子似乎很不喜欢听歌，动不动就会把音乐调成静音。
崔南客空下来的时候，屏幕上放的正好是一首老歌，崔南客忍不住跟着低低地哼了两声，然后也不知道是谁，突然把原音打了开来，一个醇厚的男声正在缓缓低唱，“人说情歌还是老的好，走遍天涯海角忘不了；我说情人却是老的好，曾经沧海桑田分不了。”
确实是首年代颇为久远的歌了，南客会唱这首哥也纯粹是意外，她曾打工的一家便利店里有个跟她年龄相当的小姑娘特别喜欢这首歌，每天都会在店里无限循环播放，听得多了不知不觉也就学会了。
十二少抬头看了崔南客一眼。
许南生开口问：“你会？”
这是他今晚第一次用正常的语音跟崔南客说话，南客点了点头答道：“会一点。”
那边，陪着王胖子的姑娘显然是个会来事的人，已经把话筒递给她。
崔南客接过话筒，和着节奏，轻轻地唱了起来：“我只想唱这一首老情歌，让往事回荡在四周，啊，事到如今，已无所可求，这是我，仅有的寄托。”
十二少似乎听得也极为认真，端着的酒杯，似乎有些不稳，还晃了一晃，差点把酒洒了出来。许南生冷眼旁观，随后把手中的酒杯搁了下来，淡淡地说了声：“醉了，不喝了。”
今晚的酒局，似乎自此就要结束了。
崔南客一首歌唱完，十二少一口喝掉了杯中的酒，大叫道：“好，没想到你个小姑娘，竟然还会唱这么有历史的老歌，不一般啊。”
崔南客笑了笑：“以前偶而听别人唱过，这首歌旋律好，便记住了。”
“旋律好，歌词更好。”十二少道。
胖男人接话：“你知不知道，这首歌可是我们十二少最喜欢的歌。”
这个，确实不知道，知道就不唱了。
十二少突然站了起来，有些激动地走向了崔南客，嘴里道：“不错，不错，偶而听过就能唱成这样，尽显真谛，真不错。”
旁边闭目养神的许南生冷冷道：“哪有什么真谛，她这年纪，也就是鹦鹉学舌而已。”
崔南客：“”
她真想问问许南生，你是补刀小能手吗？
“过来。”明明看到十二少走向了崔南客，许南生仍然毫不在意地朝崔南客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南客也听话，真就起身朝他走了过去，只是，刚起身就见十二少突然伸手朝她的胸前探了过来。
南客闪了闪身子，衣襟的领口处还是被十二少抓住了。
呃。
崔南客吓了一跳，一口气憋在了胸腔都没敢呼出来，小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她穿着中式的旗袍，原本胸口衣襟的位置有两颗细细的钮扣可以扣紧的，但是衣领口的位置有些小，勒得她脖子有些不舒服，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她已经悄悄地解开了一个襟扣。
十二少这样一扯，衣襟处的另一个扣子也挣脱了开来，顷刻间，便露出了一小片雪白有脖颈，崔南客本能地想要惊呼，只是声音刚从喉咙冲破开来，还没到嘴边，便被她硬生生地又吞了回去。
取人为乐者，不是最喜欢看到别人惊慌失措的样子吗？
她把惊呼声生硬地憋了回去，抬眼看向十二少，眼角的余光同时扫向了许南生。
“这是给你的。”十二少并没有松开他的手，反而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还没待崔南客看明白，就只觉得自己的衣领松开位置被塞了一叠东西进去。
烙得她肌肤有些轻微的疼。
“小费。”十二少说得极尽隐晦：“这是给你的小费，好好表现，呆会还有。”
说完，手在崔南客的胸前位置虚晃而过，看似有所克制地在拍了拍她的肩膀，干瘪的脸上，泛起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崔南客旗袍领口里塞进去的是一小叠折叠起来的百元大钞。
红通通地诱人光泽，此刻，有些刺眼。
这是他们给她小费的方式。
带着些屈辱，也是一种取乐。
大家似乎都有些见怪不怪，特别是陪在王胖子身边的那女人，眼里还明显有着羡慕，转而也对着胖男人撒起了娇：“哎呀，我也要。”
许南生站了起来又坐了回去，侧坐着身子，头靠在沙发上，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还极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崔南客，在等着看她的反应。
饶有兴趣的样子。
崔南客愣着，一动也没敢动。
众目睽睽之下，那塞在自己衣襟里的钱，她不知道是该即刻拿出来还是任它就那样放着。
王胖子以为她是开心得有些失神了，取笑道：“给你钱你就收着。”
十二少伸手在南客的脸颊上，轻轻地拍了拍，带着几分或真或假的情义说道：“钱我有的是，只要你乖乖表现，保证让你满意。”
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真地很友善，一张原本就有些瘦削的脸堆满了笑意，只是，那张脸过于地干瘪，笑得太盛了，仿佛只剩皮在笑了。
明明是笑，却让崔南客心里不自觉地泛起了一股冷意。
还有，许南生一副束手旁观的样子，让她更是摸不准他的意思，没敢动举妄动，只是，冷意直透肌肤而出，冻得她整个后背都有些僵直了。
“十二少，这给小费的方式越来越特别了啊，看把人家小姑娘吓得，额头都冒冷汗了。”许南生明显是故意看她的笑话，一点也不留情面地说出了她的尴尬。
他仍然保持着那股似笑非笑，懒洋洋的样子，依靠在沙发上，眼神里却没有一丝的温度。
这样的许南生，崔南客脑海中飞闪而过，她见过。
在化妆间里，隔了屏风后面，李玫瑰跟钟珊珊打得难舍难分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一副神情，笑，眼神没有温度。
冰冷而淡漠。
连声音都一样，一样地平和，听不出个人喜怒悲哀。
相较于他往常被她气得无处可发泄时候，甚至会砸东西撒气，现在这样的他，竟然让人心里硬生生地滋长出几许惧意。
“哈哈，阿南这是对我有意见啊，哈哈~”
胖男人在旁边帮腔：“十二少今天是高兴，高兴了想怎么给就怎么给，总归是给人家钱嘛，给钱，哪有人不爱钱的，你问问她爱不爱钱？”
他先前喝了不少酒，脸红得泛起了光泽，这会酒壮人胆，再加上这又是十二少的主场，帮腔比主人还嚣张。
奇怪的是，许南生竟然一点也没有表现出生气，反而还脸带笑意地点了点头，随后，转身问崔南客：“那你爱钱吗？”
“钱嘛？谁不爱啊。”南客从胸前掏出了钱，转身放入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手提包里，脸上笑颜绽放：“谢谢十二少。”
“哈哈~“”十二少点头，继而大笑：“阿南，你说这世界上有谁不爱钱呢？”
许南生也笑，嘴角微抽，很不屑地笑，那双不笑都含了几分春意的眼里，似倒春寒里的池水，凉而不知，只看得人心荡漾，只觉春光无限好，万物明媚。
除了崔南客。
上次，在金煌，他可以直接挑衅十二少，这次，在王妃，许南生明显收敛了很多，但是，这是许南生啊，他怎么可能会收敛呢？
许南生笑了一会儿，微低着头，开始玩起了自己的袖扣，解开，又扣上
如此反复。
克制而无聊。
南客迟疑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了刚刚的那叠钱。
“这钱我不能要。”她双捧着钱，端端正正地递给了十二少。
十二少挑眉：“怎么？嫌少？”
“不是。”崔南客看了一眼许南生：“我想，我可能不缺钱。”
十二少闻言笑道：“没人会嫌钱多。”
南客：“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许南生扣着袖扣的动作微微停滞了一下，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十二少哑然失笑，胖男人更是直接笑出了声来。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这tm还真是让人无话可说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许南生的指尖在那粒白色的光洁如玉的袖扣上轻轻地摩挲着，脸上并无太多的神情，但是先前周遭压抑的气氛明显地松懈了不少，连王胖子身边的姑娘都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十二少笑了半天这才停了下来，看着崔南客很认真地解释道：“这是小费，小费，大家都拿。”
崔南客没有吭声，十二少耐心地解释：“拿小费也是对你工作的肯定，属于你合法收入的一部分。”
末了，补充道：“等会还有。”
“谢谢，我不需要。”南客坚定地拒绝了。
倒不是她有多清高，而是，她看了一眼许南生，十二少这个人，她真没看得上。
不需要？
呵。
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都到这种地方来陪酒卖笑了，哪还有人说自己不需要钱？不需要钱来这里干嘛？特殊爱好，还是为人作贡献？
“我还是第一次在这种地方，听见有人说她不需要钱，呵呵，真是稀奇了怪了。”十二少不信，从随身的钱夹子里又抽出了一小叠钱跟刚才的钱混在了一起，递给了崔南客：“这钱是我给你的，就是你的。”
他坚信，崔南客拒绝也就只是嘴上说说的而已。
南客没有接，她的确是个傻子，傻得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拿了这笔钱，会有什么后果。
“拿着啊。”胖男人不悦地吼着：“十二少给你，你就要，要不然就是不给面子。再说了，只要你能让十二少高兴莫说这点钱，就是金山银山，十二少也是给得起的。”
许南生又轻笑了一声。
胖男人不悦：“怎么啊，南哥不信？”
许南生：“信，谁说我不信了。”
说完，又顾自玩起了自己的袖扣。
崔南客沉默了一下，开口反问：“让人高兴？怎么才能让人高兴？”
一句高兴，这里面意味多了去。
“简单啊，投其所好呗。”
“我可能做不到。”
“做，做什么啊？”胖男人□□着：“你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在床上乖乖听话就好。”
南客：“”
许南生扣袖扣的动作停了下来，低头闷闷地骂了一句什么，没人听清。
十二少干笑了两声，自负而轻蔑说道：“我就不信这天下真有贞洁烈女，无非就是筹码够不够高而已。”
崔南客没有出声，男人本性。
而已。
倒是胖男人极为地不服务，开口责难：“美女，你知道他为什么叫十二少吗？”
崔南客摇头。
她确实不知道。
胖男人得意地笑道：“那是因为他住的房子，光卧室就有十二间。”
哦~
这样啊。
“我们十二少，有的是钱。”胖男人以为南客被震住了：“那你知道他的房子在哪里吗？c城的紫金台，顶层，一整层。”
紫金台的房子，在c城是最贵的存在，没有之一。
确实，够有钱。
十二少朝胖男人眨了眨眼，胖男人推开了身边的女人站了起来，转身在包厢的保险箱里提了一个黑色的箱子找了开来，摆在了崔南客的面前。
从二人的举动来看，这样的操作，应该是他们的常规操作。
十二少蹲下身子拿起了一叠百元大钞，放在了崔南客手中，紧接着又拿了一叠，再一叠，一连放了六叠后，崔南客的手心里已经有了沉甸甸的感觉。
“这些都给你。”
十二少一脸志在必得，同时还不忘嘲讽：“现在，还说自己不爱钱吗？”
崔南客掂了掂手里的钱，确实不少了，六叠就是六万，不过是一个晚上的小费而已。
这钱，来得真快啊。
“钱，真是个好东西，我也爱，只是”南客退了退，俯身把手中的钱放回了箱子里面，按先前拿的次序，把它摆放得整整齐齐。
“只是，我受不起。”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考量，但是拒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大家显然些吃惊。
另一个女孩更是满脸惊诧，整个人都有些克制不住了，蠢蠢欲动，狠不得那些钱是砸在自己身上的，哪怕是侮辱，有这样被人侮辱的机会也是与生难逢啊。
只是，这屋子里有两个人，好像都是局外人一样，无动于衷。
一个是崔南客，坦坦荡荡，一接一放就把到手的钱给推了回去。另一个，就是许南生了，由始至终都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玩着自己的袖扣。
那么一粒小小的洁白的袖扣，硬是被他玩得不亦乐乎。
“不识好歹。”胖男人终是忍不住了，挥了手就要上前教训人。他们在场子里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像崔南客这样油盐不进的女人，明显就是欠了收拾。
她也不想想，她对面的人是谁？
十二少，别说她一个小小的陪酒女，今天在这里，哪怕是许南生，也得给几分面子。
这么个女人，算什么东西。
“这是诱惑不成，改套路了？”许南生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响了起来，不过仍然在低头玩着自己的袖扣。
十二少拉下了胖男人，示意他把整个箱子提了过来摆在了崔南客的面前，他就不信，这种地方还真有钱都打不动的人。
那一定是诱惑的筹码不够。
“这样吧，这箱子里有一百万，全给你换你陪我一晚，如何？”他也终于不再遮遮掩掩，直接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只给你十秒的考虑时间，每过一秒，你能拿到的钱就减少十万。现在开始，十九九十万，八八十万”
女孩在一旁着急叫道：“别啊，快点，这也太快了吧，一下子就没了二十万。”
“七七十万。六，六十万”
“崔南客，快答应啊，你是不是傻啊，一个晚上而已，一个晚上啊，一百万~”
无限婉惜。
那边，能拿到的钱越来越少了。
“五五十万”
“已经去了一半了啊，哎，你们数慢一点啊。”女孩叫道，她是真着急啊。
“不用数了。”崔南客打断了十二少的数数，中断了这个考验人的游戏。
“我在这上班，一晚上能拿到多少钱，于我而言，这是我付出了劳动所得，正正当当，我都觉得是我该得的，至于十二少的这一百万嘛，我还是那句话“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你有钱是你的事，再多也跟我没关系，我只拿我该拿的。
这就是她的态度。
呵？
嘿！
还真有点意思啊！
或许，是第一次遇到真有人面对着一箱子唾手可得的现金，能够如此无动于衷，面对崔南客这番硬气的回话，大家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皆是沉默，无话可说。
无知者无畏。
许南生扣好了自己的袖扣，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地上装满了现金的箱子，又看了看崔南客，勾唇轻笑了一声：“十二少，这一箱子的现金她那小身板估计搬不动啊。”
“再说了，为这么一个柴火妞，也不值啊。”
南客：“”
此时无声胜有声。
一晚痛失一百万，崔南客的心头都没有颤动一下，现在，此刻，她却只有一个念头，tmd，想骂人。
你m的小身板，你m的柴火妞！！！
“晦气！~”胖男人一身酒气地叫嚣了起来：“换人，换人，换点懂事的人来。”
“换什么人啊，我陪得不好吗？”陪他的女孩眼见胖男人已经起身，蠢蠢欲动地要去按铃，顾不得再跟崔南客多说什么，娇笑着朝胖男人走了过去，笑着拍下了他的手：“换人我今晚不就白陪你了嘛？苹果不温柔吗？对你不体贴吗？陪得您~不满意吗？”
“我也没说换你啊。”胖男人脸上露出讨好的笑，搂过了叫苹果的女孩，伸嘴在她脸上啄了一口，瞟了一眼崔南客嘴里不屑地说：“我是说，她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