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缠郎”
一道青影站于回廊,望着她那纤细的身影。
此人正是彰华。
他双目含情地望着白滢,头上墙檐投来一道日光,深眸中有寒芒一闪而过,像雪后初晴的贯日清光。随后他嘴角一阵苦笑,素日里的威严瞬间消散,又是那翩翩风华的松下公子。
阿莱在台阶止住脚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想起白滢方才听到“回家”的窃喜模样,摇了摇头。
“她就这么走了,可有留下什么话?”彰华语气虽淡,却仍有一丝期盼。
石莱叹气,按照彰华之前的吩咐将她与高文晏的对话一五一十传达给他听,见青年脸色越发难看,他垂下头,不敢望着他。
良久,彰华回以一丝轻笑,似乎并不惊讶,“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滢滢,这就是你对我的惩罚吗?”哪怕你失忆了,哪怕我费尽心思讨你欢心,仍旧换不来你的动容。
“王爷,要不如您按照小人之前给你出的招,再多去相府搏一搏?”石莱尝试鼓励彰华放下面子,偶尔到高小姐面前“卖萌”,但到嘴的话硬生生被彰华责备的目光压了回去,戛然而止。
“滚!”
石莱点头答应了一声,再不敢说什么,知趣退下。
浩宇飘花,铺银洒玉。凌冽的寒流裹着粒粒白雪,交错而张扬地飘散在燕王府的各个角落,自白滢离去后,彰华就在回廊站了一天。中午念云过来喊他用膳,他也不为所动,只道了一句,“本王想安静会,你去吧。”
整个下午,都未曾有人来打搅彰华,他可以尽情思考,如何赢得那妮子的心。
良久,一道沙哑无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王爷,朔风威凛,小心着凉。”
彰华回头一看乃是琼姑,轻声道:“姑姑,这么晚了可曾用膳?”
琼股脸上浮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自打娘娘去世,奴婢食不下咽是常有的事。”
“母妃去世,已有五年了。记得从前在宫里,每次本王不高兴不吃饭,她总要亲自哄本王用膳,不假他人之手。有时真觉得,她才是本王的亲生母亲。若是此刻她在,不知会如何安慰本王。”彰华无奈叹息,残阳仿佛感受到他的伤怀,彤彤的霞光熙熙洒在他的脸庞上,将他衬得更为焕彩俊朗,仿佛他就是阳光的一部分,涵照琼枝,温而不燥。
“王爷可是因高小姐烦心?”
“姑姑都听说了。”
“高小姐深得王爷宠爱,整个王府都知晓,似乎,她是娘娘去世以后,唯一一个能走进王爷心间的女子。”琼姑道破彰华的心思。
彰华一怔,犹如冻住的池水,“姑姑,母妃当年深得父皇宠爱,你可知晓当时母妃是何等感受。”
“惶恐不安。”
“不应该是喜悦吗?”他的面容犹如被人硬生生砸碎的冰块,有零零的幽咽,也有绵绵的哀愁。
“女子大多向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娘娘自然也不例外。但后宫佳丽三千,皇上姬妾众多,不可能对娘娘一心一意,娘娘时常对奴婢说她就像处在云端,看似高不可攀,可说错一句话都有可能让她摔得粉身碎骨。甚至有时还会说,她宁愿不得宠。”琼姑徐徐道来,犹如一位历经风霜的老者,在追悼昔日的往事。
彰华忽然想起当日在郊外别府白滢说起甄宓的故事,难道她是不是见不得自己有妻有妾,才会离去?像是抓住一颗稻草般,彰华拉住琼姑的臂膀,问道:“可是我记得,我从小在母妃膝下长大,我曾问过母妃可喜欢父皇,母妃脸色泛红,直言说喜欢,她当父皇是夫君呀?那父皇可是使了什么手段?”
琼姑呵呵笑了起来,道:“皇上当年为了赢了娘娘的芳心,的确用了不少法子。娘娘性情冷淡,一开始软硬不吃,可皇上像个毛头小子一般,没皮没脸地缠着娘娘,率无赖也好,撒娇也罢,总之就是坚持不懈,可能是烈女怕缠郎,后来,娘娘真的喜欢上皇上了。”
彰华听着听着,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清朗起来,像是雨霁的太阳,明亮澄鲜,“多谢姑姑指点。”
“还有一事,王爷将心思全部用在高小姐身上,却不知自己四面楚歌,前有朝堂争权夺利,后有宫闱煽风点火,王爷莫再着了旁人的道了。”琼姑饶有意味地提醒着,彰华自然明白琼姑所指何人。
楚王府
彰赫坐于正厅,悠悠放下茶杯,对站于一旁的鸠浅道:“先生没见到彰华那副狼狈样,一想到他被父皇训斥,本王就好快活。”转而又苍然一笑,“不过可惜,此次没能从他手中分得一点权力,父皇表面责备,实则还是爱惜这个弟弟呀。”
鸠浅点了点头,道:“此番幸亏容妃娘娘与楚王一条心,要不然忘返阁之事,真传不进皇上的耳朵。”
“彰华反应敏捷,自当晚我们离去后就封锁流言想要压下此事,若不是为了那高滢,母妃也不会将此事告诉父皇。”
“如今容妃娘娘得偿所愿,高滢被送回相府;而楚王也达到目的。”
彰赫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先生有没有觉得这个高滢的身份可疑,要不要找人去查一下?”
鸠浅眉头皱起,摇摇头道:“在下觉得高相有这么个女儿并不为奇,王公贵族中多的是没有录入宗室族谱中私生子女,何况他并不是生来的贵族,而是南翎二十多年前的新贵。许是高正松重男轻女,不在意这么个女儿,未曾公开贺喜;又或许是他对高滢呵护得太好,为保她周全,把她藏起来也未曾可知,毕竟,他是燕王跟前的人,得罪的人想必也不少吧。”
“有道理。”
“依在下看,高滢掀不起多大的风浪,王爷不必在她身上浪费精力,可把心思集中在应对燕王上。”
“也对,此番幸得先生才能圆满解决此事。”
乌获在旁白了鸠浅一眼,道:“那是王爷知人善任,才给了鸠先生机会。”
“哈哈哈哈,说得好,乌获,你此次帮了本王大忙,也算因祸得福,本王重重有赏。”彰赫听完乌获的奉承,心中顿觉舒畅。
乌获朝鸠浅得意一笑,鸠浅亦回应着,心中却想着,滢儿,你该是到“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