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上门
身穿校服的少女笑容甜美,语气平静地仿佛是在跟小姐妹商量,等一下要去哪家面包店买个小蛋糕。
蓝若垂下头盯着脚尖,黑色的睫毛轻轻颤抖,出卖了她内心的不安。
是她不想彻底摆脱那个噩梦一样的男人吗?
不,不是她不想。
而是,她不能。
她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中学生,面对一个年近四十的无赖男人,能怎么样呢?
冲进厨房拿把菜刀,杀了他吗?
蓝若用手指无错地绞着衣角,紧咬着下唇,沉默不语。
其实,她想过的。
甚至有一次,趁那男人喝到酩酊大醉的时候,她真的拿起了水果刀,走到了他床边。
生死,只在一瞬间。
女孩手持利刃的影子落在男人身后的白墙上,高高举起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不算清醒的大脑里,正义的天使和邪恶的魔鬼争吵不休。
邪恶战胜了正义,黑暗吞噬了光明。
刀尖即将落下的瞬间,一道瘦弱的身影从外面冲进来,拦在男人身前。
“若若,不要。”
女人满是伤痕的脸上,嵌着一双失去往日神采的眸子。
那眸子里蓄着盈盈水光,带着无限的恳切与哀求。
“妈……”
蓝云锦的动作缓慢而坚定,夺下了女儿手里的凶器。
“他不值得。”
不值得你用未来的人生给他陪葬。
后来,蓝云锦陪着女儿,在她那张一米二宽的小床上躺了一整夜。
蓝若背对着妈妈,将自己蜷成婴儿在母亲子宫里的模样。
一时的冲动褪去,她心里全是后怕。
原来,她并没有做好跟人渣同归于尽的准备。
白清清摸着下巴看她,若有所思。
“表姐,你想什么呢?”
蓝若被她这声叫唤回了魂,用一个苦涩的笑掩去真实的情绪。
“彻底解决,哪有那么容易。”
她既无钱也无势,既做不到改头换面,也不做不到让另一个人在世上消失。
这就是个死局。
“那就找人帮忙嘛,”白清清一步一步,将猎物往她布下的陷阱里诱,“你不是有个好朋友吗?”
蓝若惊讶抬头,用眼神问着她怎么知道。
白清清没有露出一点心虚,“我爷爷派人查过啊。”
既然知道了堂哥还有个孩子在人世,白远山免不了要装模作样地调查一番。
于是,蓝若的身世,她经历过什么,身边有什么人,都被查了个底朝天。
“哎呀表姐,你可不能怪爷爷多疑。我们家毕竟也算是个大家族,跟血脉有关的事,肯定要谨慎一点的。”
仔细想想,也有道理。
蓝若虽然心理上有些不舒服,但还是接受了白清清的解释。
“倾时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把她扯进来。”
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她家里这堆烂摊子,找顾倾时能有什么用?
她不也和她一样,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学生吗?
白清清“啊”了一声,做作地捂住嘴,做吃惊状。
“表姐,你不知道吗?你那个朋友,家里很有实力的。”
“她爸爸是宛城数得上的富豪,身家比我们白家也差不了多少。”
“另外,我妈妈说,顾家还有红色背景,她算是个红三代。”
换句话说,顾倾时家里,有钱有势有人脉。
只要她愿意,随时都能把你从那个烂泥潭一样的生父手里捞出来。
她跟你,可不一样。
她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我的蠢表姐,你猜猜这是为什么?
这一串话,白清清没有说出口,却在她的眼神里表露无疑。
在她的刻意引导下,蓝若的一颗心,像个天平般来回摇摆。
理智告诉她,倾时没有理由不愿意帮她。
是她自己,顾及着那点不值钱的面子,什么都没告诉她。
可如果倾时真的把她当朋友,怎么会连真实的家境都没向她透露过半分?
理性短暂地占据了上风,蓝若选择了相信。
相信她们三年来的友谊,不是徒有其表。
“这是我的家事,别人帮忙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更何况,的确是我没跟倾时说过我家里的情况。如果她知道了,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原来是这样啊,”白清清点着头,“看来是我想太多了。”
她生来一副人畜无害的小白花模样,脸上永远带着惹人怜爱的神情。
“表姐,你不会怪我多嘴吧?”
蓝若摇摇头。
白清清亲热地晃了晃蓝若的手臂,甜甜地说了句表姐真好,随即话锋一转。
“不过,表姐也不能对谁都那么好。”
说着,她伸出手,趁蓝若没反应过来,一把拉起了她的衣袖。
“我就知道,你身上肯定有伤。”
白清清撅起嘴,“表姐,我们这才第一次见面,我就能看出来你身上不对劲。谢倾天天跟你在一起,她会看不出来?可她问过你一句吗?”
蓝若被问住,心里狠狠一动。
也算是,问过吧。
只是被她随便找了个怕晒的理由搪塞过去了。
可是,如果两人易位而处,她是绝不会只问这么一句的。
见她忽然陷入沉默,白清清嘴角微微扬起。
“表姐,我知道她住在哪。”
不等蓝若拒绝,白清清飞快地打开她的书包,从里面找出一支笔和一个笔记本。
唰唰几笔,纸上留下了一个陌生的地址。
“喏,反正明天就放假了,你可以去她家里找她。到时候,只要看她是什么反应,就能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把你当朋友了。”
蓝若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当晚回到家,她用妈妈的手机查了公交线路。
第二天一大早,趁着妈妈和那个男人还在睡,便起床出了门。
从她家到溪山墅,坐公交要转三趟车,花费一个多小时。
走到最后一排的角落坐下,蓝若将车窗拉开一条缝,感受着晨间空气里洋溢着的蓬勃生命力。
公交车走走停停,路过学校的大门。
看着熟悉的公交站,蓝若忽然想起,每天放学时,倾倾都会陪着她在这里等公交。
但她本人,从来没有上过任何一辆车。
按照她的说法,是家人在附近上班,刚好可以顺路带她回家。
蓝若也曾见过几次,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开着亮黑色轿车来接她。
现在想来,她口中这个所谓的“家人”,应该是顾家的司机。
窗外的风景由熟悉转为陌生,高大的乔木立在道路两旁,绿色的树叶在风中摇摆,鸟儿在林间奏着动听的乐章。
公交车在终点站停下,蓝若下了车,比照着路牌,循着记忆里的地图走去。
七月里,九点钟的骄阳已经开始有些灼人。
汗很快湿透了后背,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黏腻腻的不舒服。
蓝若一边往前走一边想,有钱人为什么要住在这种鬼地方?
连个近点的公交站都没有。
到了小区门口,蓝若被门禁拦在外头。
保安从岗亭里探出头,带着探究和审视的目光询问。
“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
蓝若报出好友的姓名和门牌号,说要进去找人。
溪山墅面积虽大,但每栋别墅之间的距离都不近,因此住户并不算太多。
作为保安,对业主的信息可谓了如指掌。
一听蓝若要去顾家,他的态度立马转了一百八十度。
“麻烦您在这边登记,我需要跟业主确认一下。”
然而,还没等蓝若填完信息,保安已经挂断了电话。
“抱歉,业主那边说不认识您,我不能放您进去。”
笔下一滞,洇出一团黑色的墨迹。
蓝若掏出自己的学生证和身份证,摆到保安面前。
“我真的是顾倾时的同学,找她有急事,您再帮我问问好吗?”
保安看了看证件,又看了看面前的女孩。
“好吧,我再给业主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