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像个活阎王
程牧五官轮廓很深,眉骨立体,眉毛生得也浓密。
在他左眉后三分之一的位置,斜插着一道长约两公分、宽约三毫米的伤疤。
谢倾曾经问过他是怎么受的伤,他没有细讲,只说是小时候调皮,不小心磕的。
这条断眉的存在,让程牧那张本就攻击性强的脸更多了一份桀骜。
也是因为这条断眉,才让意识不清的谢倾认出了压制着自己的人。
程牧目不转睛地盯着抱膝缩在座位一角的女孩,情绪说不出是愤怒,是嫉妒,还是悲哀。
心脏传来迟缓的钝痛,像有把尖锐而细小的匕首,一下一下,捅进去又拔出来,再捅进去,再拔出来。
反反复复,无穷无尽。
小刀在他心上留下无数深浅不一、密密麻麻的创口,远不到致命的程度,但很疼。
疼到他想剖开自己的胸膛,把这颗无用的器官挖出来,狠狠掷到一边。
从此以后,就做个没有心的人。
不会爱,不会恨,也不会痛。
程牧往后退了退,将背脊紧紧贴上驾驶座的椅背。
有限的后排空间里,两个人成一条对角线,保持着彼此最大程度的远离。
“谢倾,你就这么嫌弃我吗?”
他吐字很轻,轻到谢倾有一瞬间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那样卑微又带着绝望的语气,不是她从前认识的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的人。
许是受到药物影响,谢倾刹那间觉得,程牧有点可怜。
同情心一起便如洪水泛滥,理性的堤坝在顷刻间溃于蚁穴。
她竟然生出了上前抱抱他的冲动。
谢倾将腿重新放到座椅下,暗自用指甲掐着大腿内侧的嫩肉。
大脑渐渐被激素控制,她只能用痛感让自己保持最后的清醒。
“程牧。”
她抖着声音开口,不敢拿话刺他,生怕一不留神就把人激怒,造成她无力承受的后果。
“算我求你,现在送我回家,行吗?”
程牧半晌没说话,忽地自嘲一笑。
她在害怕。
怕他,所以示弱。
倘若她现在梗着脖子拒绝,或许他还能狠下心来强要了她。
可她偏偏是这样一副宛如惊弓之鸟的脆弱模样,真是算准了他吃软不吃硬。
纵使程牧是条毒蛇,此刻也被谢倾拿住了七寸。
他往前靠了靠,朝她伸出手。
谢倾面上闪过一丝惊慌,下意识往后缩。
男人的手牢牢钳住她的脚腕,随即扯过她身上外套的下摆,盖住她裸露在外的大腿。
打开座椅中间的车载小冰箱,程牧从里面取出一个冒着寒气的易拉罐,不由分说地按在谢倾脖子上。
“别再掀衣服,实在觉得热,就拿这个压一压。”
说罢,他起身回到前排,开车往谢倾的公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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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厉接到柳闻烟电话的时候,正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越想越后悔,万一真的把人惹恼,就算外婆还能住在他家,只怕谢倾也不会再踏进他房间一步。
手机铃声乍然响起,温厉以为是谢倾,一秒接起。
“倾倾?”
电话里传出柳闻烟焦急的声音。
“厉哥,我是柳闻烟,倾倾和你在一起吗?”
温厉有些心虚,又有些不明所以,愣了两秒才说没有。
“晚上我去yc玩,倾倾过来找我,碰上了程牧。”
柳闻烟用几句话概括了在夜店里发生的事,没提方子尧,只说和谢倾已经分开了快一个小时,一直没收到她报平安的微信。
她给谢倾打过电话,始终是关机状态。
“我走的时候程牧还在,会不会是他把倾倾带走了?”
柳闻烟又急又悔,不住地骂着自己。
“都怪我,要是我留下来陪她一起回家就好了……”
从她说在夜店碰见程牧开始,温厉已经翻身下床,进了衣帽间换衣服。
听出柳闻烟话里浓浓的自责意味,他扬声打断。
“不怪你。”
谢倾是个成年人,有自己的主张和判断力。
她不会轻易答应跟程牧走。
而yc的安保出了名的严格,如果在大门口发生强行拖拽客人上车的事,保安不可能坐视不理。
除非……
可怕的想法在温厉脑中一闪而逝,屋子里恒温的暖风都吹不散他身上透出的寒意。
“你走的时候,倾倾人是清醒的吗?”
柳闻烟听他这么问,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是清醒的。”
谢倾从踏进yc到离开,只喝了季惟笙递过来的那两杯酒。
以她的酒量,别说是两杯,就算是一整瓶路易十三灌下去,也不至于当场醉到人事不省。
温厉随便套了身能出门的便装,风一般冲出卧室,噔噔噔跑下楼。
大概是楼上传出的动静太大,他刚跑到玄关要换鞋,就见有光从客卧房门下的缝隙里透出来。
温厉定了定神,走过去敲门。
“进。”
推开门,华婉正靠在床头,一脸被人吵醒的样子。
她定睛看了穿戴整齐的温厉一眼,疑惑道:“小温啊,这么晚还出去?”
温厉面不改色,说是朋友有事,临时叫他过去一趟。
华婉似有些不悦,问他大半夜往外跑,谢倾知不知道。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
温厉露出愧色,半真半假地道:“晚上我跟倾倾闹了点小别扭,她跑出去找闻烟诉苦了。刚才就是闻烟给我打电话,让我过去接人。”
华婉哦了一声,也不知究竟是信了还是没信。
“那你快去吧,倾倾嘴硬心软,你多哄哄她就好了。”
温厉应声,又道他们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回家,让华婉不要担心。
“外婆,我已经跟周姐留过言了,让她今天早点过来。”
周姐,就是华婉住在科大附院时请的那位护工。
自从华婉出院后,每次温厉和谢倾不在家,都是请她过来临时照顾。
要不是考虑到临近春节,她总要放个假陪陪家里人,温厉早就把人请回来做二十四小时陪护了。
跟华婉打好招呼,温厉马不停蹄地换鞋、出门、下楼、开车。
他先去了yc,拿着谢倾的照片给保安认人。
保安一眼便认出了谢倾,毕竟她长得实在令人过目难忘。
“这位小姐走得时候挺正常的,不过好像是跟男朋友吵了架,非要自己走。她男朋友就开着车,默默跟在后头。”
听到保安说对方开了辆黑色库里南,温厉面青如铁。
“他们往哪边走的?”
保安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了压抑的怒气,一刻不敢耽误,急忙道:“那位先生说,要送这位小姐回家。”
眼瞧着面前的男人脸色冷得像个活阎王,保安不敢再把开豪车的男人称为“她男朋友”。
看这架势,搞不好是来抓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