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不眠之夜
一顿饭吃了快两个小时，散场时，已经接近十点。
谢倾提出让温厉送爸妈回家，她和外婆打车回去。
“那怎么行？”
古沁黎持反对意见。
“我们离得近，溜达着二十分钟也就到了，不用你们管。”
在她的坚持下，温厉带着华婉和谢倾，驾车先行离去。
温家夫妇站在陶苑门口跟他们挥手道别，目送车子汇入主干道的洪流，才转身往家的方向走。
古沁黎挽着丈夫缓缓前行，暖黄色的路灯打在两人身上，在地面拉出由短变长、又由长变短的影。
路至半途，有一个天桥。
天桥两侧花团锦簇，满是紫红色的勒杜鹃。
南方的一月就是如此，不同于北方萧瑟的冬景，仍是遍地繁花。
人行立交上的风有些大，古沁黎似是觉得冷，缩了缩脖子。
“老温，你说咱们温厉，能和倾倾走到最后吗？”
温明诚握住妻子微凉的手，怅然道：“未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呢。”
其实，他最初并不赞成妻子给年幼的儿子灌输那样的观念。
但他知道，那是妻子唯一能做到的自我救赎。
他也曾因此觉得对不起儿子，明明是上一代人该背负的罪孽，却要他用一生来还。
如果不是儿子吐露心声，他将会永远带着这份愧疚，直至躺进坟墓。
“倾倾，谢谢你。”
掌着方向盘的男人冷不丁开口，谢倾还以为是自己听错。
“什么？”
“谢谢你为我做蛋糕。”
有时候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这份心。
哪怕这份用心，只是出自妹妹对哥哥的情感，温厉也知足。
谢倾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其实她不过是一时兴起，自觉担不住温厉的感激。
她拨了拨耳边碎发，赧然道：“都没做成功，不用说谢谢。”
“你要是喜欢，我好好学一学，以后每年都给你做。”
以后，每年。
两个意味着承诺的词，搅得温厉心生波澜。
车内升起温馨的气氛，他们好像一对真正的新婚夫妻，共同探讨着后半生。
然而下一秒，温厉只用一句话，就瞬间终结了萦绕在两人周身的美好氛围。
“嗯……可以，但没必要。”
眼看谢倾炸毛在即，温厉连忙出声安抚。
“女孩子尽量少进厨房，油烟对皮肤不好。”
谢倾的气一下子消了八分，剩下两分撑着嘴硬。
“烤蛋糕又没有油烟。”
温厉严肃反驳，“平常做饭会有隐形油烟，也对身体有害。”
谢倾听着就乐了，打趣道：“是你钢筋铁骨机械肺？还是油烟能辨认性别，碰上男人就自发启动避让程序？”
温厉没有理会她的调侃，只说有他在，她就可以永远当个饭来张口的闲人。
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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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时分，沁河苑。
华婉躺上床，看着磨磨蹭蹭不肯从她卧室出去的谢倾，皱眉。
“这都几点了，你还不赶紧上楼睡觉，在我这儿站什么岗？”
谢倾替外婆掖了掖被角，撒娇道：“我等您睡着了再走。”
她也不想熬着，可温厉家就只有三间卧房，她能怎么办？
又不好意思直接去占古姨和老师的房间。
所以她打的算盘是，等外婆睡着，她再偷摸上床。
要是第二天外婆问起，可以说是太困了，懒得挪窝。
她知道这法子不能长久，但能拖一天算一天。
可惜，她想得再好，都抵不过外婆一声令下。
“倾倾，我，”华婉指着自己的鼻子，“还没有老到睡觉都要人照顾的程度。”
言外之意，就是让谢倾该干嘛干嘛去，别留在这儿熬鹰。
谢倾眨眨眼，做出无辜的扮相，辩称她只是想多跟外婆待一会儿。
奈何华婉心意已决，放话说谢倾不走，她就不睡。
祖孙俩在昏暗中对峙了五分钟，终以谢倾落败为收场。
胜利者心满意足地盖上被子闭上眼，失败者忐忑不安地上楼敲响主卧的门。
“请进。”
靠在床头的温厉合上半个小时只看了一页的书，屏住呼吸盯着房门的动静。
一分钟后，走廊灯光顺着门缝照进来。
“厉哥，我能不能去睡古姨他们的房间？”
谢倾的声音很小，显然是底气不足。
温厉掀开被子坐起来，脚埋在地毯里，睡袍下摆露出一截小腿。
他没有问谢倾为什么，而是很直白地道出两个字。
“不能。”
随着他起身的动作，睡袍带子被扯松，从谢倾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瞧见胸口露出的一小片白。
她一下子将声音压得更低，嗫嚅道：“为什么不能？”
门口的人背着光，温厉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爸妈房间里的床垫坏了，我定了新的，还没到。”
谢倾刚想说她可以不用床垫，就见温厉已经抱起被子，朝她走来。
“你睡这里，我去书房。”
来到谢倾跟前，温厉抬抬下巴，指向身后。
谢倾这才发现，床上还有另一条被子。
“四件套都是刚换的，被子也是新的，你放心睡。”
从谢倾身边挤过去，温厉侧身站在走廊上，提醒她记得锁门。
谢倾应了声好，光速脱鞋进房间，反手把门带上。
她的手停在门把手，没想好到底要不要上锁。
既然温厉主动说让她锁门，自然是君子坦荡荡。
可她要是真的锁了，会不会显得对他不够信任？
犹豫片刻，谢倾手指用力。
咔嗒——
寂静的夜里，房门落锁的响动格外明显。
一门之隔的两人各自心怀鬼胎，皆在原地站了许久。
半晌，谢倾听见温厉远去的脚步声，狂跳的心脏渐渐平缓下来。
她终于有心思环顾四周，在落地窗旁看到了熟悉的月球灯。
小月亮浑身散发着柔和的光，为她驱散了令人恐惧的黑暗。
整间卧室都铺着米色的羊毛地毯，谢倾赤足踩上去，脚下柔软又温暖。
她推开卫生间的门，低头看到双崭新的女士拖鞋，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洗漱台上明显多了些瓶瓶罐罐，谢倾走上前细看，都是她用惯的牌子。
墙壁的架子上挂着两条毛巾，正下方有两支电动牙刷，均是一白一蓝。
谢倾观察着周围，越看越觉得鼻酸。
因为温厉下午不在家，她不好擅自进他的房间，所以没有把之前带来的私人用品放进主卧。
她本打算随便洗洗就睡觉，等明天再把东西拿上来。
可没想到，温厉已经替她准备好了一切。
洗漱过后，谢倾在床上辗转反侧。
虽然温厉说过床上用品都是新的，但她还是觉得，屋子里满是他的味道。
这气味好似一双无形的大手，将她温柔地包裹其中。
只要她闭上眼，鼻腔里的气味就悄无声息地潜进她的意识，幻化成千千万万个温厉。
谢倾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