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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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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谁?”

    栖月摸不着头脑,浅灵也不急着解释,拦住其中一人,问道:“姑娘,为何这树下有这么多人?”

    “你是外地来的吧?所以才不知道。”那姑娘解释道,“这是一棵百年古木,树里住着神灵,据说十分灵验,你知道南安太妃吗?她就在庵中清修,她曾经有一个爱女,但那位姐儿不幸还没出阁就丧逝了,南安太妃因此大病了一场。”

    “后来那位郡主小姐托梦给太妃,说自己托生到了离她百里的姑庵古树里,太妃因此寻到了这里。据说原本这里已经是一树的枯枝败叶,太妃一来,就一夜回春了。”

    “这都是郡主小姐显灵了,所以太妃从此,就在庵里住下了,时常以郡主小姐的名义布施善粥,赠平安符。我们也时常来拜祭许愿,祈求郡主小姐赐予我们福气。”

    浅灵点点头:“多谢相告。”

    浅灵用眼神示意栖月,带着她避开人群,专往那“香客止步”的去处走。

    穿过一个矮窄的门洞,便看到一排低矮的倒座房,比起外面的透澈明亮,这里仿佛蒙了一层灰,念经声低沉而密集地传入耳中,似怨声,似诅咒。

    浅灵透过窗角,看见屋中盘坐着一群灰扑扑的尼姑,她们攥着佛珠不停念经,不时有人抓挠后颈,暴露的半边脸颊连着后颈,已经毫无例外地结起了红红紫紫的疙瘩层。果然静水庵的尼姑才是病得最重的。

    一个老尼姑拎着一只木桶推门进去,哑声道:“把你们的碗拿来,该喝药了。”

    尼姑们应声而动,纷纷取碗过去,让老尼姑一勺一勺替她们分好药,然后便各自坐回蒲团上喝起来。

    其中一个小尼姑喝了几口,忽地潸然泪下,索性将那碗摔了,抱头哭起来。

    “天天喝,日日喝,喝这么多有什么用?!那劳什子神树不砍不烧,好一百遍也要被虫子咬坏!我的脸已经成了这样,大抵这辈子都好不了了,一头栽井里反倒死了干净!”

    其他人也被她哭得惆怅。

    “可太妃娘娘不让砍,不让动,非要说那是她女儿的化身,我们能怎么办?”

    “真不如一把火,大家一起烧死了好!”

    哭泣声此起彼伏,浅灵又退了出来,栖月掩口跟着她,低声道:“姑娘,原来,她们早就知道根源出在哪儿了,但是既不除根,也不阻止香客上来。”

    浅灵道:“是这样。”

    “那我们该怎么做?”

    “两步,料理那棵树,再治病。”

    “可听她们所言,这位南安太妃是个认死理的,姑娘要烧掉那棵树,便是要烧她女儿,她怎会答应?姑娘,你要出面去劝说南安太妃吗?”

    “我何来的能耐劝得动人,我又不是她女儿。”浅灵道,“请她女儿来劝。”

    “啊?”

    栖月疑惑,浅灵招招手,对她耳语了几句。

    “奴婢明白,这就去办。”

    深夜,南安太妃诵经毕了,便卧榻而眠。

    窗外是熟悉的山风声,周围是早就闻惯了的佛香味,南安太妃迷迷糊糊睡去,又突然被鸟儿扑翅的声音惊醒。

    屋里漆黑,只有窗边透着朦胧月色落在床头,南安太妃眨着眼,忽然墙上轻盈的微光吸引。

    她猛地坐起来,却看到漆黑的墙上浮着浅淡的流光,细细一看,竟是字,像书信一般,开头便是一个“娘”字。

    南安太妃看到这个字立刻坐不住了,扶着床头站起,继续读下去。

    “娘,古木生疾,蜱螨遍体,女儿倍感苦痛,已不能再容身。求母亲砍烧老木病躯,助我重获生机,明春再逢。女儿敬上。”

    南安太妃蓦地瞪大了眼,眼睁睁看着那发着微光的文字慢慢淡去,连连喊叫郡主的乳名,直至那些字一个个消失。

    “太妃,太妃!”

    侍候的嬷嬷听到声响,连忙推门来问。

    “太妃,您怎么了?”

    南安太妃握住了她的手。

    “快,扶我去看树!”

    待嬷嬷一手提着灯一手扶着南安太妃到了那池子边,两人不约而同地呆住了。

    嬷嬷愕然道:“天爷,这是怎么回事?”

    白日还如翠盖一般的树,此时已经全然凋败,每一根枝杈都光秃秃的,落叶堆成了小山,那些女孩儿们亲手挂上去的红签也躺在其中,已经没有了白天的时候迎风飘扬的小俏皮。

    南安太妃捧起一枚小小的红签,就像捧着自己没了生机活力的女儿一样,忽然放声哭道:

    “儿啊!娘会错了意,没来得及救你啊!”

    嬷嬷想把她搀起来,焦急地劝说道:“太妃,春去秋来,花开花落,树枯树荣,都是寻常的事,您不要往心里去啊,明年,明年树又会长起来了。”

    “不。”南安太妃道,“去拿一把斧来。”

    “什么?”

    “快去!”

    “是是是。”

    嬷嬷顾不上多问,连忙把斧子取了来。

    南安太妃接过,道:“儿啊,为娘替你清除病灶!”

    说罢,她举起了斧子欲砍,却在这时,黑夜里一道声音截住了她:

    “且慢!”

    南安太妃回过头,却见是庵中住持宜空师太和她的两个弟子走了过来。

    “太妃,为何伐木?”

    南安太妃道:“她病了,此树已经病入膏肓,我焚毁它已经坏掉的枝叶,明年春天方有重获生机的希望,通县的皮疮也能终止了。”

    “不可!”宜空师太劈手夺过斧头,死死皱着眉心,“贫尼自会想法子除虫不除树,这棵古木,必须完好无损!”

    嬷嬷道:“一年有余,哪次除虫能除尽了?师太,你看着来此上香的女子,一个个都被咬坏了脸,你心不痛吗?”

    “疮疾可以医治,但树不能毁!”宜空师太道,“你可知外面发生了什么,通县有个庸医跟一些满口胡言的混子说,这种虫子叮咬的病症,是不检点的花柳病!现在信的人越来越多,若叫外人知道皮疮根于静水庵,他们会怎么想?你们这是置静水庵声誉于不顾!”

    “疮疾贫尼会想法子,此树绝不能动!太妃娘娘,更深露重,请回吧。”

    两个弟子挡着,南安太妃竟是拗不过,愣是被关回了房中。

    宜空师太松了口气,命弟子看好古树,自提着油灯回禅房去。

    刚进房门,便见满屋熠熠烛辉之中,有一个人影,坐在了她的蒲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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