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你会后悔的
当所有的梦境剥离而去，汪洋面对这个破落却温暖的家时，深藏在内心的情感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的释放。
没理会汪母的疑问，坐在炕前的小凳子上，他深深的叹了口气，任由身体靠在炕上，抬头看着用蛇皮袋子编织成的吊顶，还有中间那盏有些昏黄的小灯泡。
两个多月的时间，他像一条紧紧绷住的弦，不给自己一丝一毫放松的机会，每天晚上只能睡四个小时，虽然换来了成绩的飞速提升，可他的心却越来越沉重，670分的成绩带给他的惊喜是短暂的，高考已经越来越近。
想到下午王语彤脸上沾满面粉的可爱模样，他就怎么也抑制不住心中的苦闷，高考不仅是他人生的一个关卡，更是对他的惩罚，同样也是对王语彤的惩罚，若以后还会再相见，他还能面对她吗？
见儿子心事重重，一旁的汪母并没有催问，而是静静地坐在旁边，自从汪洋进门，她就看出他瘦了。
汪满仓则卷起一支旱烟，吧嗒吧嗒吸了几口，目光同样投向汪洋，今天的儿子似乎与前几次有了很大的不同，身上没了孩子气，多了一份成熟与沧桑的感觉，真不知道这短短两个月，他都经历什么。
“洋洋，有什么烦心事跟妈说说。”许久，汪母还是忍不住再次开口，看着儿子的样子，她有些心疼，“虽然妈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说出来比埋在心里要好受不是。”
汪满仓抽着烟，眼睛时不时的看向汪洋，与汪母不同，他并不懂得怎么安慰人，即便看出来汪洋心情不好，也只能干看着，只不过，仅仅一小会屋子里就充满了烟雾。
“咳咳……”汪洋被烟呛的咳嗽了两声，这才站起身，对汪母笑了笑，“没事的妈。”
“你赶紧把烟掐了！”见汪洋被呛醒，汪母狠狠地瞪了汪满仓一眼，后者讪笑，急忙把最后一点烟头吸了一口，扔进了垃圾桶。
说话间，汪洋已经拿出上次月考的成绩单，递给了汪母。
汪母自然看不懂，又顺手给了汪满仓。
670？！汪满仓看到这数字就呆住了，然后惊奇的瞪着汪洋，别的他不懂，但是他知道高考的总分是750分，考670应该能上个好大学了吧？
年初只能考500多分，现在考这么多？汪满仓眼圈不自觉的红了，这孩子争气了。
“考了第几名啊？”
“全班第三啊。”汪满仓的声音有些颤抖。
“哎，咱老汪家终于出了人才了……”汪母激动的拍着大腿，眼睛里有笑有泪。
汪洋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用草稿纸包着的东西，放到了汪母手中。
“这又是什么？”汪母一边拆一边不解的问，此刻她完全沉浸在汪洋成绩的喜悦中，根本没在意手中的东西。
当看到手中的红色纸币时，汪母再次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这钱又是哪里来的？”汪母的脸色变得紧张起来，她心里害怕自己儿子会做不好的事，毕竟一个高中生，做什么能赚这么多钱，他们在地里忙活一年，也赚不了这么多啊。
“放心吧妈，都是我和同学一起赚的，你放心好了。”汪洋的脸上这才有了笑意。
“哦，没耽误学习。”汪洋又补充道，他自然知道母亲担心什么。
汪母看着手中的钱和成绩单，不知怎么的，眼泪突然就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自己辛辛苦苦养了十七年的孩子，原本那个高一高二就知道上网打游戏的孩子，突然间长大了，突然地让她有些不适应。
汪洋一惊，急忙走到汪母面前，“妈，这钱是我在学校卖书挣得，成绩也是真的，我没作弊……”
看到母亲这个样子，他心里有点慌，母亲住院那会，当医生告诉他要有个心理准备时，他第一次感觉死别离他是如此之近，假如母亲就那么走了，怕会是他一生的遗憾吧。
此刻汪母的反应，让他更加明白了自己生命的意义，不仅仅是王语彤，还有父亲母亲……
“好孩子，说什么话，妈怎么会不相信你。”汪母抬手摸了摸汪洋的头，笑着说道，“妈高兴，洋洋长大了……”
“好了好了你娘俩，本来是高兴地事，你看看你。”汪满仓眼圈也有些红，自己辛辛苦苦趴在黄土地上一辈子，省吃俭用，为的就是让孩子上学，以后能有个出息，如今就算死了，也能瞑目了。
“对了洋洋，你怎么成绩进步这么快？我记得上个寒假那会不是才考五百分？”汪满仓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他并不是想问成绩，只是怕孩子在学校太拼吃不消，家里甚至没钱让他好好吃一顿饭。
见母亲已经不哭了，汪洋这才站起身，坐回到小凳子上，微微叹了口气，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你要不想说就别说了，只要照顾好身体就行，我是怕你累坏了身子。”见汪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汪满仓再次说道。
“没事的爸，我心里也很矛盾。”汪洋目光看向窗外，那里已经被月光照的亮如白昼。
“最近这两个月，我一直住在彤彤家……”汪洋语气平静，就像在复述一本小说，只不过主人公是他而已。
……
山海紫园，公园里。
林向阳已经在这里坐了快四个小时了，但他却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司机几乎每隔半小时就会打一次电话，催促他先回家，晚上再过来，只是都被他拒绝了。
因为在这里，他能第一时间看到王语彤的车。
他就那样坐在步行道旁的公园椅上，静静地望着远处的大海，任凭冰冷的海风穿透他那并不厚实的羊毛大衣。
海风呼啸着，携带着咸涩的味道，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林向阳抬手看看表，时针已经快要指向六点了，可远处那条唯一能进小区的路上却依然没有见到那辆熟悉的商务车。
林向阳心中突然多了一股愤怒，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让王语彤如此对他，就因为公开去追求她吗？可是在燕京的时候，他们班里同样有人如他一样高调的去追求一个女生，为什么人家没有这么激烈的反应？
就算不能做恋人，难道朋友也做不了吗？用得着这样对他吗？他不就是喜欢她吗？这算什么错？何况两个人算是从小一起长得的青梅竹马，至于这么冷漠么。
林向阳越想越气，甚至想对着大海大吼几声。
只是冰冷的海风很快把他的怒气吹散，已经是晚上，海风里带着的寒意，一如王语彤对他的态度，直冲心底，伴随而来的是一股充斥在心间的委屈……
忽然，远处两束明亮的灯光沿着小区道路，急速奔向六号别墅，林向阳的心的冷意瞬间被激动所取代。
只见他擦了擦眼睛，脸上闪过一丝激动，向着六号别墅飞奔而去。
……
王语彤哼着小曲下了车，然后就招呼老张收拾东西，去了汪洋家一趟可谓是满载而归。
只是刚进家门，旁边忽然冲出一道黑影，不由分说就在她腰上掐了一下。
“小曦！你干嘛？吓死我了。”王语彤有些惊魂未定，突然冲上来的陈曦着实吓了她一跳。
陈曦听到院子里车子的声音后就跑到门后躲着了，她现在还在为王语彤自己跑到汪洋家的事耿耿于怀。
“你去汪洋家竟然不叫我！哼，自己一个人跑去吃独食，还是姐妹嘛，我要跟你绝交！”陈曦抱着手臂，满脸的不高兴。
与其说她是想去汪洋家，不如说她想去乡下看看，体验一下乡村生活，从小就没去乡下的她，对于乡村充满了期待。
“嘻嘻，我是有身份的，你去他家干嘛呀？”王语彤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正说着，老张已经拿着大包小包往别墅里搬了。
“你看，我还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王语彤一边笑一边指了指正在拿东西的老张。
“不是吧，你是去抢劫了吗？”陈曦瞪大了眼睛，她依稀还听到了几声鸡叫。
……
“你俩别站在门口了，向阳来了。”两人正说着，许卿走了过去。
刚才她已经通过手里的监控器把别墅院门打开了。
“他来做什么？”王语彤脸上的笑意在听到林向阳的名字时就消失了。
她刚开始不怎么讨厌这个人，没想到他却当着同学们的面让汪洋把班长让给他，这种行为简直让人不齿。
“给你送元旦礼物。”陈曦脸上带着幸灾乐祸，让你不带我去汪洋家，哼哼，麻烦来了吧。
“晕，你不说我都忘了……”王语彤此刻懊恼不已，早上因为走的太急，她竟然把给汪洋准备好的礼物忘在房间里了。
“算了，等开学再给他好了。”
叮咚……
说话间，别墅的门铃响了。
陈曦对王语彤使了个眼色，然后就屁颠屁颠去开门了。
王语彤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
当听完汪洋的叙述之后，汪母和汪满仓对视一眼，两个老人眼中都有一丝无奈和惋惜。
仅仅是一个下午，两个老人就深深的喜欢上了这个优雅顽皮的女孩子，只可惜两个家庭身份地位悬殊巨大。
即便女孩子有心坚持，汪母知道结果也不会太过乐观，况且即便两个家庭能够结合在一起，认知见识的不同，观念的差别，怕也未必是好事。
“洋洋，你是怎么打算的？”汪母虽然有自己的看法，但她还是要先征求汪洋的意见。
如今的儿子已经与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的了。
汪满仓也有些紧张的看着自己儿子，虽然在医院里已经大概了解了王语彤的家庭背景，不过那时只是大概的说了一下，远没有刚才汪洋讲的详细。
当听到王家拥有一家上市公司时，汪满仓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形。
“说实话妈，我挺感激彤彤他们家的，即便是最终只能离开，我对他家也没什么怨言……”汪洋仰着头靠在炕沿上，眼睛依然盯着外面雪白的月光，是在说给自己母亲听，也同样是在说给自己听。
“是啊，虽然咱帮了女孩一次，人家这样对咱已经是很看得起咱们了。”汪母点了点头，原本她还担心自己儿子会对女孩太过执着，现在看来起码他还能保持着理智，这已经很不简单了。
“其实妈觉得吧，当时去医院看我的三个女孩都挺好，都可以做朋友，但是彤彤实在和我们不太合适……”汪母尽量让自己表达的委婉一些。
看得出自己儿子很喜欢这个女孩。下午王语彤一直在院子里转，而汪洋的眼睛却一直跟着女孩转，自始至终就不曾从她的身上移开，这些她都看在眼里，她很担心自己儿子会陷在其中，无法自拔。
“如果可以，妈觉得高中毕业以后，可以和妍妍发展一下，你不是说她们家庭还算一般吗。”汪母继续说道，“我感觉妍妍这孩子，好像也对你有点意思。”
“再说吧妈，我现在没有这个心思，只想好好学习。不跟你们说了，我要去那屋睡会儿，我最近好累……”汪洋声音有些低哑，似乎突然间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你不吃饭了？”王满仓急忙喊住汪洋。
“不吃了，不要叫我……”
……
躺在床上的汪洋，睁着眼睛望着天棚。
他本以为疲惫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回到家，晚上一定可以放松的，好好睡一觉。可是没想到此刻的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下午王语彤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开心的样子。
只是很快，王文德的声音又在他脑海中响起……仿佛魔咒一般的响起……
希望你能劝劝她，希望你能劝劝她，希望你能劝劝她……
汪洋骤然扯起被子，狠狠地将其蒙在自己头上，随即，被子里便传出了被极力压抑着的、低沉的哭声……
如果可以，他情愿那天晚上没有去上网；
如果可以，他情愿那天晚上没有遇到王语彤；
如果可以，他情愿那天晚上出手的人是林向阳……
滨海市港务局第一生活区。
林妍静静地坐在书桌前，目光有些游离，灯光打在她白皙的脸庞上，映出一层淡淡的光晕。
桌子上摆着一套数学卷子，只不过此时她正看着窗外明亮的月光，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想起了什么让她开心的事情，很快她的目光移向了手腕上那条精致的天鹅手链，嘴角的弧度逐渐扩大……
因为晚会上汪洋和王语彤跳的那支舞，以及汪洋对自己的忽视而产生的失落沮丧不满悲哀等等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在收到手链和笔筒的那一刻，彻底烟消云散。
而这美好的心情甚至持续到了第二天晚上，而且还在持续下去。
希望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林妍望着窗外并不饱满却无比明亮的月亮默默许愿，但愿汪洋有一天会把目光转向她，虽然她并不是那么的优秀。
她要的不多，一点点小确幸足矣。
“我会坚持的……”女孩看着腕上的手链，喃喃自语。
“妍妍，学习别太晚了，早点休息……”
女孩飘飞的思绪被门外的喊声骤然拉回。
“知道了妈……”灯光下女孩白皙的脸庞染上了一抹粉红色。
林妍伸手轻轻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暗自啐了一口，便低头继续写卷子了。
——
当王语彤看到林向阳时，眼中的厌恶毫不掩饰。
“许阿姨。”林向阳收回看向王语彤的热切目光转而跟许卿问好。
“来向阳，快到里面坐。”许卿连忙招呼林向阳，顺便又给王语彤使了个眼色，意思很明确，好歹两家关系也还不错，不要老板着个脸。
“哼。”王语彤冷哼一声，很不情愿的跟着来到会客厅。
林向阳很快说明了来意，不过王语彤却没有丝毫要收的意思，她晃了晃自己的手腕，委婉的说自己手腕上已经有东西了，不方便再带一个，让林向阳把东西拿回去。
而一旁的陈曦，则是满不在乎的。拆开林向阳小心翼翼拿着的盒子，随手把里面的手镯拎了出来，套到了自己另一个手上。
“还挺好看的哈，虽然不如我手上戴的这个，但也亮晶晶的~”陈曦把两只手并在一起对比了一下，颇有些评头论足的意味。
“可惜了，彤彤不喜欢。”听到王语彤的话后，陈曦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不过转而调皮的看向林向阳，“既然彤彤不要，那就送给我呗，我还能换着戴~”
虽然是在开玩笑，不过话中多少也是有些喜欢这个手镯的。
不想林向阳却冷着个脸，并没有搭话。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可当真正面对这样的结果时，他的脸还是火辣辣的。
许卿却在一旁暗骂林向阳是个傻子，多么好的机会把握不住，多少人挤破了头，费尽心思，想给陈家送点东西却送不进去，如今大好的机会却被他拒绝……
“实在不好意思向阳，彤彤也确实没带过这么贵重的首饰。”静静的看了一会儿，许卿见气氛有些不对，只好再次笑呵呵的打圆场。
“没事的阿姨，以后我会注意的，不会再买这么贵的东西。”林向阳拿回盒子站起身，勉强笑了笑。
此刻一股屈辱感填满了他的心房，自己诚心诚意花了这么多钱买的东西，对方却不屑一顾，甚至连个笑脸都没给，反而戴着一个没有牌子的破手链。
王语彤很快你就会后悔的，林向阳深深的看了王语彤一眼。
“那我就不打扰了阿姨，我会回去了。”林向阳的语气已经变得冷淡了不少，说完也不等许卿回答，起身就向别墅外走去。
“哎，向阳这么晚了，留下一起吃饭吧……”林向阳的样子已经让许卿心里有了一丝担忧。毕竟这件事是林鸿授意的，这么坚决的把他拒之门外，怕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