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凤舞凰血泣
“何人竟敢在长生殿外诡诡祟祟。”
“你是哪家的姑娘?”她终于开口说话了,只是依旧不管还跪在火辣辣地面上的我。
出了金陵城,却发现云珠背着包袱在回苏州城的必经之路等着我,她说汉成王有吩咐,要她一路与我随行伺候保护我。还替他带来一句话“静候佳音!”
太子与她并列而坐,脸上毫无喜色,仿佛根本不认为今日是他在选妃,他就像位旁观者,肃穆冷寂。
纳兰祈佑,一切尽那你掌握之中,那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只能等待,真相很快就会浮出水面了吧。
“我不会介意。”打断她继续往下解释,虽然一直都知道云珠不是个平凡人,却怎么都没想到,连她都是纳兰祈佑安插在我身边监视我举动的人。其实我早该想到的,纳兰祈佑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
我低头不语,任她欲将我剥皮的冰冷眼神在我身上游移,我早就猜到这题不是皇后所出,根本就是皇上授意而出。
按照图上标好的红色标记一路躲躲闪闪的安全进入未泉宫,他的亲信领着我到他的寝殿时,他已经躺在床上歇下。
尽管她从我们踏进太子殿开始就一直在淡笑,却还是掩盖不住她眼底的那份沉稳老练。早就听闻她是位有政治野心家,皇上所有的朝政她都要干涉。
明明就是他在整我,却来怪我不小心,他到底是喜欢把我当玩具耍着玩,他是料定我不会和他翻脸吧。
“其实,皇位或许……没你想的那么重要!”我低低一声,竟不自觉的逸出口,换来他惊讶的一个眼神,包含着复杂。
“为什么要把弈冰弄进宫?”我忍着时不时由手心传来的疼痛,颤抖的问。
“姑娘……”云珠呆呆的站在我身后望着忙前忙后收拾的我,欲言又止。
要他这个一向以逗我为乐高傲自负的他向我道歉,已经很难得了,我也没有理由再去生他的气。
“是我的错。”他长叹一口气,将坐在地上的我横抱而起,这次我没再挣扎,任他将我放坐在床榻上。
接着李寿公公就捧着笺金小册念着我们的名字,凡是被念到名字的都会上前一步走到正前方将绣品现于皇后与太子面前,不论她们的锈品好是不好,皇后都是千篇一律的温和谨笑。
“起来吧,馥雅!”他突然而来的一句温柔关怀之语,让我眼眶一酸。
※※※
皇后那张和煦淡笑的脸刹那一变,血色尽褪,单手无力的撑头软靠在凤椅的薄金扶手上。仅仅是那瞬间的失态,很快手起倦态,神色却暗藏几分凌厉。
直到李寿公公叫到我的名字,我便捧着才赶绣完成的作品上前,轻柔的将其摊开展现在众人面前。众秀女中传来窃窃私语,最后转为不屑的低笑。我从容的抬头仰望杜皇后说“臣女这幅绣品名为:凤舞凰血泣。”
真的要离开了,祈佑也要选出自己的王妃了。
回到兰林苑我就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疑惑一重重的加深,我记得亓国选妃的规矩,未被选中之女皆被收编为宫女,而皇后却如此迫不及待的将我赶出皇宫,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原因?仅仅因为一幅绣品就能令她如此失了方寸?
虽然我非常不想见到他,但是如今的我已经没了主意,我也不敢自作主张,坏了他的计划不说,怕是我的努力也白费了。
“母后不可能出《香雪海》的绣题。”很肯定的一句话,更确定了我心里的猜测,他终于抬头了,“你心里已经有明确的答案了对吗?那就照你找到的答案做吧。”
鹅黄细软轻纱,飘逸浮动。
这么多姑娘的锈品皆为雪中寒梅,其中也不乏上品之作,只可惜都是千篇一律的傲雪寒梅,看多了也就觉着枯燥无味。而苏姚这副“残梅雪海泪”意在境中,境中有悲,悲中藏情,栩栩如生。最大的不同之处还在于她所绣之梅正在凋零枯萎,无尽的悲怆凄凉将我们都带进一个悲伤动人的故事,不知觉陷入伤痛。亦真亦幻,其绣功根本无从挑剔,实乃倾世之作。
“你今天怎么想到来找我?”
每次我问他什么,他都回答自有安排,自有计划,自有原因,我就像个傻瓜什么都不知道。
我相信他,不单只是因为他是我的恩人,更因他从来都是说话算数,不打没把握的仗,也许下次回到金陵就能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了,而我也会在苏州城里,与这位被你派来继续监视控制我的云珠,静候佳音。
“杜皇后出了一个绣题,关于香雪海,你认为我该在这次选妃上锋芒毕露还是继续……”我的话才顿一下,就被他插了进来。
她的突然变脸不为别的,只因我这幅绣品,也不是因为我的绣功有多么的惊世骇俗,而是我绣的正是一对翱翔于浩瀚蓝天的凤凰。
火气一下子就冲上脑门,我用感觉辨别到床的方向,直冲过去,可是我却狼狈的被一个东西绊倒,狠狠摔在地上,手心传来锥心的疼痛。
我宛然轻叹,他虽是杜皇后的亲生儿子,可他母后却从未将他当骨肉般看待,他们之间的感情淡漠如陌路之人。杜皇后的爱全部给了太子殿下,却吝啬着不肯分给他一些,也难怪会对杜皇后有诸多怨言。
朝廷有三位手握兵权,第一位就是苏景宏,常年征战淮北一带,歼灭了无数个突然崛起的小国,亦得到“漠北大将军”称号,他在朝廷的地位、声望、威信首屈一指。
“真的摔着了?”或许是见我许久都不能起来,他终于大发善心的问了一句,我撇过头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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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听他交代过,他会居住在东宫的“未泉宫”,那的侍卫都是他的亲信,只要我能避过宫内众多耳目到达就不会有问题。
乘着马车飞奔过重重宫门,手中紧紧捏握着祈殒让我保管着的玉佩,看着他就像看见另一个自己,永远都存在说不完道不尽的伤痛。
原来她就是大名鼎鼎的韩昭仪,风华绝代,难怪能得到皇上十一年的荣宠而不衰。我跪地拜礼,却良久得不到她的声音唤我起来,我就只能忍着膝盖上的酸麻依旧跪着。
而我早已料到会有这个结果。
“怎么了,吞吞吐吐一点不像你。”我依旧埋首于收拾东西之中,我还是想不通这些事。
第三位则是韩昭仪的亲弟弟韩冥,二十岁那年打败夏国,与之签定二十年归顺协议,皇上大悦之下封其为“冥衣侯”,授予三十万内禁卫军帅印,他只是一个外人,皇上却能如此放心将这么重要的兵权给他,可见皇上对其信任程度之深。
随后便闻一阵低笑,先是微弱的光亮将漆黑的房间一处照亮,不一会儿,雪亮的灯光将整间屋子填满,跌坐在地上的我一下适应不过来这突如其来的亮光,我将双目闭上好一会儿才睁开,一张邪魅的脸正充满笑意的看着狼狈的我。我挣扎了好一会儿,却还是不能爬起来,只能恨恨的盯着绊倒我的元凶,那方随我一起倒地的木凳。
“姑娘,我不是有意骗你……”她满脸愧疚,“汉成王是奴婢的恩人。”
“快起来,我帮你上药。”他又想拉我起来,可是我死活都不起来,最后干脆坐在地上不动,“不用了。”
我想,他一直是孤单的吧,却从来不肯表露在脸上,一人默默承受。
“汉成王……约您去长生殿。”云珠的声音细微到颤抖,我身体一僵,深深的望了她一眼,什么都明白了,没再说其他的话,徒步出门欲前王长生殿,却发现我的手被一双冰凉的手握住。
“传本宫懿旨,漠北大将军之女苏姚,孝谨端庄,才情洋溢,温婉聪慧,深得本宫之心,即册封为大亓朝太子妃,择日大婚。”皇后说到这,冷冷地目光扫向我:“至于这个潘玉……取消她所有选妃资格,即刻离开皇宫。”
粉黛双娥,鬓发如云,雍容华贵之色|逼人。虽已年近四十,却依旧容颜未衰,风华绝代。
第二位乃明贵人之子晋南王纳兰祈星,十六岁封王那日,皇上就赐予他江南一带兵权,他不负众望,五年来的大小战役全胜,成为新一位崛起的站神。
直到我离开长生殿都没见到祈佑的人影,我就知道又被他摆了一道。没猜错的话,他是故意约我在长生殿,目的只为让我“巧遇”韩昭仪。
我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起凤椅上的杜皇后。
这样的形势对皇后与太子的地位造成很大的威胁,即使她在朝廷上有亲弟弟杜丞相为其支撑,没有强大兵力做后盾依旧是她的心病,所以才有了这次的选妃之说。她不惜舍去亲弟弟的女儿将苏景宏的女儿推上太子妃之位,这样一来,她就顺利的将苏景宏与东宫绑在一起。
就这样静静的盯着他为我找来清水、纱布与金创药,认真为我擦拭伤口的样子,我的心念一动,刚才的火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王爷!”屋内没有点烛火,偏偏今夜的天空也没有月光,伸手不见五指,我只能乖乖的站在原地不赶移动半步,小声的唤了他一句。
竟然没有反映,怎么他一点警觉心也没有吗,我又稍微放大了些声音叫道,“汉成王?”依旧没一点反映,以他的武功造诣来说不可能在我一连两句叫唤下都没反映,一定是故意的!
这两个字已经很久没人再叫过了,所有的委屈顷刻间涌了上来,但是我还是强忍住欲夺匡而出的泪水。
在宫外,他已将整个东宫完整的地形图给了我,让我熟记于心,方便行事。
韩昭仪点点头,笑着扶我起来,赏赐于我一颗人鱼小明珠才离去。
“自然是有原因。”他的目光始终注视着我的手,很敷衍的回了这句我听过几百遍的话。
翌日,我秘密去见了汉成王祈佑。
“若你经历过我所痛,就会明白,那个位置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坦白他的一丝真实情感,也许,我真的不能体会他心中的那份孤独。所以为了帮他,那日我不顾危险选择救了那名刺客,我相信,将来那名刺客会帮到我们许多。
我偷偷躲在小曲桥前方一棵柳树后朝长生殿望去,记得上次来时门外的侍卫只有四位,今日再看却发现寥寥数十人守在外面,难道有什么大人物来才这样加强戒备?祈佑为何约我来此?大白天他难道不怕被人发现我与他的关系而产生怀疑吗?
掀开绣帘一角,凝望马车由太极殿奔出,在穿过长长宫道,直穿承天门,最后直逼凤阙门,只要穿过那道门就真正离开了皇宫吧。马蹄声声暗尘起,手一松,帘布覆下,终是叹了声。
我本不想绣凤凰激怒皇后,但是祈佑却让我放胆绣血凤凰激怒皇后,揭起她的痛处。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他们两是不是亲母子。更加证实宫中所传杜皇后与袁夫人的感情如同亲姐妹,根本属于讹传,我哪一点都看不出来杜皇后会与之情同姐妹。
闻麝兰之馥郁,听环佩之铿锵,语气虽凌厉,声音却莺莺动人,回首望着说话之人,年约二十六岁左右,窈窕多容仪,盈盈秋水眸。
“放肆,见到韩昭仪娘娘还不行礼。”她身后一位肌肤微丰,身材合中的娟秀少女冲我喝道。
“不用你管。”我的喉头已哽咽。
此刻的情景,像极了一年前,他从几十名杀手中将我救下,后轻柔的将我抱上马背,他身上那股淡雅的味道,至今依稀记得。
赤金猊鼎,熏彻麝香,玉盘金盏。
她的脸色越发僵硬,近乎咬牙切齿道:“好大胆的丫头,竟敢不将本宫放在眼里,还提起袁夫人与皇上的事。”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夺过绣品,毫不留情的将它撕扯成两半丢在理石地面说“答案只有一个,就是香雪海。”
李寿公公很稳重的吆喝着每个人的名字,一身绯淡清雅,头镶八宝绿细簪的苏姚站出来将锈品展开,所有的姑娘都冷冷一声抽气,就连面无表情的太子都浮出了诧异之色,随后转为赞赏。惟独皇后的神色依旧不变,淡笑点头。
他半蹲在我面前想扶我起来,扬手甩开他的手,却没料到自己的手腕被他握住了,他望着我因刚才跌倒时双手先着地的手心已经擦破渗血,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怎么这么不小心。”
“真正题解并不是香雪海,而是凤求凰!”我的声音如鬼魅般在安静的大殿上响起,回音一波一波来回飘荡,随后在娓娓道来。“宫内只有长生殿一处有香雪海,而香雪海象征着一个承诺《凤求凰》,爱,一生只一次,独予袁雪仪,所以臣女才绣了一对翩然血凤凰。”
凭着上次的记忆我来到长生殿宫门外,雕栏香砌,曲槛小池清切,花草幽芳,冷艳幽香奇绝。
“难道你不知道题解为香雪海?”她问。
“回娘娘话,臣女潘玉,家父苏州两江盐运使潘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