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 黑店
在知道沈北鹏与迪巴人不可共存之后，杨某人的立场已经很快退到“希望他走了之后不要去向顾鲲告密”这一步上了。
如果一件事情有利于迪巴人恶心顾鲲的大战略、却不利于便程旅行网公司这个小团体利益本身，那也得捏着鼻子干了。
最好让他杨某人自己能有些积蓄、有些外财，到时候他有本钱自己掏这个赎回款把合伙人的股份吞并了，而不是指望外部财务投资人出这个钱。
这一年里，我不会受雇于任何人，也不会自己创业，也不会投奔顾鲲——反正我现在也不知道你们具体要做哪些细节，我只是不想参与，尽早闪人。希望你们一年之内能分出胜负。”
他深吸了一口气，故作决然地表态：“我觉得，留下去对我名声影响更大，所以，你不必劝了。只要迪巴人想进来，我就必须走，他们就必须掏这个钱、按照跟之前2000万占30时一样的单价回购我的股份！”
换言之，杨某人倒是想吞并沈北鹏，可他不希望这事儿是发生在此时此刻。他希望是跟迪巴人的大战略合作完成后、或者寒冬结束了，从长计议的时候对方再走。
历史上，他退出公司之后，也没有再扮演创业者的角色，而是去当了投资人。
既然我阻止不了迪巴人进来，那我有权要求迪巴人等价掏钱回购我在公司的股权，我要退出这个公司，拿钱走人，我不想跟迪巴人为伍。”
然后，易普拉辛给2100万美元的增资，要在增资后的公司占股30（2100除以7000为30。七千万是2100加4900加出来的，也就是增资后总值）
至于他跟迪巴人怎么交涉、如何说服易普拉辛在原计划基础上，再出1600万美元，赎下沈老板的23折后股权，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大家都是明白人，杨某人也就故作真诚地劝说：“老沈，我们也是多年的交情了，这么危机转型的关头，你怎么能弃公司而去呢？
沈北鹏心中如是暗忖，已经有了几分成算。
“你这是‘屯土山关公约三事’了，行，这点义气我相信你了。”杨某人也没多想，就当是单方面代表迪巴人一并答应下来了，“你还欠我一个人情——我现在要为了你的事情去奔走，说服易普拉辛先生在出了2100万美元之后，再额外出1600万。生意做着做着预算又变多了。”
稳住了沈北鹏之后，杨某人只能一条道走到黑，连夜再飞了一次迪巴，托人额外求见易普拉辛。
话说投资者看创业，看的不是项目，而是人。你的人品口碑要是败了，你还有什么希望？我请你慎重，就算要走，多待两年，等什么时候难关过去了再走，名声也好听呀。”
总而言之，几天的卖脸赔笑吹牛之后，总算是搞定了。
这样一来，杨某人就彻底失去对公司的控制了，本来么他还能尝试拉拢沈北鹏、让沈北鹏跟他一条心。这样好歹迪巴人只是财务性投资人，没法指手画脚太多。
按照他之前跟易普拉辛刚刚谈妥的草签协议，易普拉辛大致承认目前便程旅行网的总估值在4900万美金——对于一家运营了两年多的互联网公司、而且还是在某个赛道上作为本领域华夏市场占有率第一，这个价钱确实不算高了，已经是寒冬期里挤掉了不少水分的价格。
这番话着实出人意料，杨某人也是一惊，他没想到沈北鹏居然想走：“你居然不要你亲自作为联合创始人创立的公司了？原来你这么没有信仰，只想赚点快钱就上岸跑路。你不会是被寒冬吓怕了吧！当年你对互联网产业的信仰哪儿去了！”
他之所以选那个时间点，就是为了向业界整个圈子证明他这人是“有始有终”的。
迪巴人决定当这个冤大头，再出1600万美元。
可关键是从此以后，便程旅行网很可能再也不是为了自己的长远发展利益而布局，变成了对方手里的一只夜壶，要服务于迪巴人恶心顾鲲的事业。
你这时候走，就不怕江湖同道笑话你么？你将来还指望二次创业，别人会相信你的信用吗？到时候你可就成了一个‘遇到寒冬就畏葸不前的懦夫逃兵’人设了。
一旦成为投资人，人品就没那么重要了，毕竟那是给别人钱的，而不是从别人那儿拿钱的。很少有人会因为给钱的人人品有瑕疵就不要他的钱。
杨某人几乎已经可以想见，未来一旦兰方土地上那些掉逼格的零低价团乱象出现。那么迪巴人控制的媒体上，肯定会地毯式轰炸似的无差别把兰方人和便程旅行网一起黑。
杨某人心脏微微收缩了一下，随后摆出示好的佯笑：“既然非要走，我也无话可说。君子者，交绝无恶声，去臣无微词。大家好说好散，你离开之后，不会出卖公司、或者泄露公司的什么机密吧？”
沈北鹏当然也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这个问题很好权衡，他也不希望自己在江湖上落下一个出卖朋友的身败名裂口碑，于是很快权衡之后，说道：
无非是那派天花乱坠的吹嘘说辞，尽可能让对方相信便程旅行网这个垃圾股实际上很有潜力、华夏同品类第一名的成绩很值得信赖，未来互联网寒冬过去了前途无量。
如果沈北鹏选择“虽然公司接受迪巴人投资的协议对外生效，但因为你们对内绕开了我决策，我不知情，也不同意，也不想跟迪巴人共事，我有权选择迪巴人以同等条件回购我的股份，让我退出公司”，那么按照华夏的《公司法》，他确实是占理的。
杨某人不怕得罪顾鲲，那是因为他被顾鲲看不起，他没有退路，公司死了他也死了。
换言之，易普拉辛得再拿出1600万美元现金，付给沈北鹏个人，换取把沈北鹏踢出公司，然后易普拉辛的股权会上升到30加23等于53。
“诸将皆可降曹，唯主公不可降曹耳，诸人降曹，累官仍不失州郡”，怕啥？
他不一定真心要走这条路，却也可以拿出来说道说道，先投石问路探一探虚实。
于是心念数转之后，沈老板想到一条可以试探的退路。
这番道理，沈北鹏当然也心知肚明。事实上他在原本的历史上就是在04年、05年左右才离开的便程旅行网，改为去跟红杉资本合作、成立红杉华夏。
于是沈北鹏酝酿了一下表情，故作悲愤地说：“就算章程和纪律只能对内，我不能让公司脱除对外毁约的责任。那我也还有第二条选择——
不过，沈北鹏也已经是逼得箭在弦上，历史已然改变，他的决策未必也不能激进一点。
不过可以想象的是，迪巴人压在杨某人身上的担子和任务，肯定也愈发加重了。
“放心，我会全速推进的，最晚四月份，你就可以在兰方看到那些败坏兰方人国际形象的宰客黑店，像雨后春笋一样出现了。会有很多贪小便宜跟低价团的游客，见识到这玩意儿的威力。”
沈老板是有退路的。
杨某人当然也不希望沈北鹏现在就走，一来是如果沈北鹏走了，他就会面临投资人持股比例更大的问题。
“杨先生，这已经不是2100万美元的生意了，是3700万美元的生意，希望你让我觉得物有所值。如果失败了，你受到的惩罚也会等比例严苛得多，希望你好自为之。”易普拉辛在签支票的时候，不忘阴恻恻地告诫。
马入夹道，不能回头了。
现在这么一搞，首先杨某人没把握能不能说服易普拉辛再多掏这个1600万，当然这个还是小事，他稍微一琢磨就相信那些中东财团对于千把万美金的零花钱还是不用经过大脑就能随便扔的。
就类似于乌拉炮击战术，让自己人冲上去把敌人引诱出来、跟敌军绞肉在一起后，无差别炮火覆盖。到时候自己就成了黑顾鲲时、那个商誉层面同归于尽的炮灰。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这样吧，我拿了钱，就远走高飞，一年之内，到明年，也就是2003年春节过完年之前，我不会回国，也不跟圈子里的人发生交集，我就当一年富家翁，渡假调整一下心态，与世无争。
……
而在增资之前，沈北鹏和杨某人目前持有的股份，加起来有公司的六成，增资后这六成要乘以零点七，降低到40几。具体来说，是将来沈北鹏占23，杨某人占19。
沈北鹏和杨某人对于顾鲲态度的微妙差异，就好比孙权不在乎得罪曹操，可张昭很不想得罪曹操——
“顾鲲似乎也跟我暗示过，如果将来不干了，可以跟他聊聊别的合作。但目前的公司和团队他没兴趣……前些年，顾鲲的投资业务都是黑石基金的梁劲松帮他料理。但梁劲松听说今年已经履新去香江的财政司、算是从政退出商界了，我要是去，加上我在资本圈的人脉，未必不能有出路。”
沈北鹏：“一手交钱一手交股，童叟无欺而已。”
在互联网创投界，有始有终很重要，不当逃兵的好名声也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