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夏秋翌满脸窘迫。
周围人更是惊骇,不知道这位动辄坐地撒泼的男生什么毛病。
在各种震惊、无语的目光中,周寓上前,在林晓文面前蹲下问:“你想知道夏秋翌有没有进市队?”
林晓文不哭了,眼前的男生有股极强的压迫感,说话的语气听着跟被长辈训斥一样,让人不由得发毛。
他调整了一下心态,强作镇定反问:“你说呢?”
周寓眯眼笑了笑,很显然林晓文是落选了,又不知道为什么会落选,所以才找到这里来。
就这态度,还想套消息?
他看了眼玻璃窗外,一辆黑色g65停靠在路边,车窗降下,夏湘芸短发披散在肩头,大红唇黄裙子,格外靓丽。
她也朝奶茶店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看了下表,手指敲敲方向盘,百无聊赖等他们出去。
周寓收回视线:“你昨天故意把球打夏秋翌脸上,不需要道个歉吗?”
林晓文挑眉,抬头看了眼夏秋翌,觉得有点好笑:“他先挑衅我的好吧?”
“是徐星给陆泽宇放水,你才拿夏秋翌出气的吧?”周寓指了指窗外,示意他看路边,“看到了吗?等会儿我们要跟夏湘芸吃饭,你猜夏湘芸为什么要请我们吃饭?”
看到窗外那辆g65,林晓文一张脸惨绿,夏湘芸躲着不见他,原来是要跟别人吃饭。
他这么努力就是为了追上徐星,之前夏湘芸说他浮躁,要再磨磨,本来以为今年有希望,没想到半路杀出个什么翌,他的命途怎么这么曲折?
林晓文咬了咬牙,讨价还价起来:“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夏湘芸不见他,他就自己想办法凑上去。
周寓微笑:“行啊,先道歉。”
林晓文太阳穴某根筋跳了跳,环顾四周叽叽喳喳的学生,从地上站起来,梗着脖子板起脸朝夏秋翌说:“对不起,行了吗?”
周寓跟着站起来,悠悠问:“真心的吗?”
“当然是真心的!”林晓文瞪他,又深吸一口气,放软了语气重复一遍:“对不起。”
他都说两遍了,够诚心了吧?
这句夏秋翌听着还算舒心,身后周围的人都在看热闹,他也不想为难林晓文,松口道:“没关系,我们之间的事一笔勾销了。”
话音刚落,夏湘芸的电话到了,一看就是来催他的。
接起电话,夏湘芸的声音懒懒传来:“干嘛呢?半天还不出来。”
他看着面前的林晓文,说:“你徒弟把我堵这儿了。”
“林晓文?”夏湘芸探头看了一眼,手指敲方向盘的动作烦躁起来,“他居然找你来了,你把手机给他。”
林晓文看着递过来的手机,看到上面“姑姑”两个字,心底一凉,终于意识到什么,忐忑接过电话。
刚“喂”了一声,那头夏湘芸的声音差点刺破他的耳膜:“林晓文你疯啦?给老娘滚回去!”
“师,师傅?”
夏湘芸居然是这个什么翌的姑姑,她经常挂在嘴上的那句“我侄子都打得比你们好”的侄子,原来真的存在。
“还不走?回去后给我操场跑十圈!”
“走,马上走!”
林晓文飞速挂掉电话,还给夏秋翌。
夏秋翌伸手去接,骤然抓了个空,这王八蛋居然又把手机收回去了。
“说实话,你真没进市队?”林晓文眼巴巴看着他,生怕被他抢了名额似的。
夏秋翌无奈:“你觉得我要进市队需要等到现在?”
也是,有这么一个姑姑,如果真的想打网球,现在怎么也不可能只是这种水平。
吃了一颗定心丸,见不见夏湘芸也不重要了,他把手机还给夏秋翌,心情好了许多:“不好意思哈,昨天是误伤,以后有空再一起打球。”
夏秋翌接过手机,这种不正经的道歉,比那句硬邦邦的“对不起”听着要顺耳多了,哪怕对方只是看在夏湘芸的面子上。
林晓文走了,两人出奶茶店,朝路边那辆等候已久的车走去。
车里整洁干净,有股好闻的香水味,夏秋翌在后座坐稳,开口问:“姑姑,周茉答应跟你打网球了?”
她从后视镜看了眼他们,发动车子上路:“没答应,现在的孩子都不爱打网球,可惜了。”
这惋惜的语气,难道一个都没选中?夏秋翌又问:“那林晓文呢?”
“林晓文?烂泥扶不上墙,每次看到他我都想用腻子刮刀给他刮下来,小小年纪镜头包袱那么重。”提起林晓文,夏湘芸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刚刚你们没打起来吧?”
“那倒没有。”
有周寓在,谁敢跟他动手?
周寓坐在夏秋翌旁边,心情有些忐忑,手心沁出一层薄汗,神思也飘到了十万八千里。
上了这辆车、和夏湘芸吃饭,这就意味着正式跟夏秋翌的家人认识了,意识到这一点,他猛然生出紧张感。
怎么有种见家长的心情?
哪怕心里清楚和夏秋翌不是那层关系,可他也确实做不到坦坦荡荡。
以什么样的名义吃这个饭?夏秋翌的朋友?正面直视这个问题的时候才发现,他和夏秋翌从来不是朋友的关系。
也是在这一刻周寓猛然意识到,他和夏秋翌之间名不正言不顺。
至少,他得给夏秋翌一个态度。
那两人聊着聊着,话题不知道怎么转到他身上来,夏湘芸在后视镜里朝他笑了笑:“周寓,我们家小翌多亏你照顾了。”
周寓惊了一下,忙说:“没,他哪里需要我照顾。”
“不是我跟你客套,在认识你之前他都没有朋友的,以前他同学说想来我们家玩,你知道他跟人家说什么吗?”
夏湘芸似乎说到了夏秋翌的糗事,下文还没出自己就先乐开了。
夏秋翌拍了下她的座椅,提醒她:“那都是小学时候的事了,现在还拿出来说,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周寓往前倾身,不是给夏湘芸捧场,而是真的好奇关于夏秋翌以前的事情。
夏湘芸止住笑,眼睛看着前方,微微偏头说:“他跟人家说——你没有家吗?”
她学着夏秋翌的语气,说完笑了两声:“直接把人家堵得说不出话来,他以前是典型的不会聊天,也就你能忍他。”
是吗?周寓转头看夏秋翌,怎么也想象不出会主动给同学补习的人,是怎么冷冰冰反问别人“你没有家吗”这种不知趣的话来的。
车子拐入沿海大道,窗外风声骤然大起来。
夏湘芸大概是有意想让他多了解夏秋翌,声量也高了些:“他呀,小时候就喜欢自己跟自己玩,一个人对着发球机,能打一整天网球,所以啊,能让他在意的人真的不多。”
是啊,对谁都不在意的夏秋翌,居然跟在他屁股后面跑,撵也撵不走,现在想起来,当时把他扔在舞台上供人围观,多混账的一件事。
他心脏抽痛,手心盖住夏秋翌的手,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这句话很早之前就该说了,只是他向来不擅长说这样的话。
夏秋翌不知道他心思飘到那么远,疑惑问:“对不起什么?”
周寓无声微笑,反正,所有怠慢了夏秋翌的事,都对不起。
车子刚驶入cbd中心区,黎愿的电话来了,夏湘芸看了眼手机,把手机扔给夏秋翌:“你接。”
夏秋翌见怪不怪,接起电话,很快又挂断。
“黎愿姑姑让我们去精酿酒吧。”
夏湘芸轻嗤:“叫她又不来,把你们接出来了就开始截胡,大骗子。”
尽管嘴上不乐意,手上却仍然拐了个方向,去往她们常去的酒吧。
酒吧很大,快到饭点,大厅人里坐着不少人,音乐静谧、格调优雅,都在等着或正在吃饭。
夏湘芸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进来就去跟调酒师聊天去了,交代他们先进包厢,不是很想到黎愿的样子。
听说她们在一起快五年,五年还没到就开始相看两厌了?
周寓跟着夏秋翌穿过幽暗的长廊,来到包厢,透过包厢玻璃,看到一袭大红裙坐在立麦后,一手衔着烟,另一手扶着麦克风,正在唱歌。
听夏秋翌说黎愿是个文艺片导演,香港人,家族在历史上小有名气,近年在国外建了个公益机构,由她负责管理,这两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外。
大概是聚少离多,和夏湘芸之间多了些摩擦吧。
推开门,那把清冷的嗓音停顿,衔烟的手在灯下划了个优雅的幅度,既不疏离、也不热络说了声:“坐。”
这个是看着就精力有限的女人,夏秋翌早习惯了,没说什么,周寓跟着他落座,看到大屏幕上的电影片段。
这首歌是某电影的主题曲。
很快,黎愿从立麦上下来,给周寓倒了杯酒,完全不拿他当学生或者小辈看,举了举杯:“很高兴见到你,你跟着小翌叫我姑姑就行。”
举止大方得体,这样的人不好相处、但不容易深交,周寓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这类型对他而言最难打交道。
碰完杯,她看向夏秋翌。
夏秋翌知道她想问什么,主动说:“姑姑在外面,你是不是又惹她生气了?”
她放下杯子,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没回答夏秋翌的问题:“我去找她。”
黎愿出去后,服务员跟着把餐品推进来,摆了满满一道长桌,一家专门做西餐的精酿酒吧,竟然另开小灶,给他们做了不少中餐。
一看就是特地嘱咐过的。
夏秋翌给他盛了一碗汤,解释说:“她们两个经常吵架,我都习惯了。”
包厢里回荡着那首电影主题曲,音量调小了,女声轻柔凄清。
两人都饿了,悠悠喝着汤,边等着她们进来开饭,可等了好大一会儿也不见人影。
夏秋翌起身:“我去看看。”
他的手刚握上门把手,脚下顿住,周寓疑惑上前:“怎么了?”
夏秋翌转过身来,挡在门口,声线有些窘迫:“我想还是不要出去了。”
看到什么了?
他越是遮掩周寓越好奇,视线越过夏秋翌肩头,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幽暗的长廊上两道妙曼的身影。
这边是私人包厢,长廊上没有别人,黎愿比夏湘芸高一些,蓬松的大波浪卷发很容易辨认。
夏湘芸身材修长健美,两人被光线描摹成一幅优美的剪影,黎愿一手扶在夏湘芸腰部,动作亲昵。
刚刚还在吵架的两个人,这么快就和好了?
周寓回神,正要跟夏秋翌说话,猛然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非常近,近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他心脏猛跳,拉起夏秋翌往回走:“我们在里面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