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二封信(上)
我有些惊讶,摇摇家信奉的是哪位神灵,居然需要这么大的排场,要专门修建一间神社?
我逛着逛着,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不曾来过的地方,是一个类似于中堂的地方,中堂正中央,有一个造型古怪的屋子。
直到此时,我无法去看摇摇的尸身,她被同族的同胞们,用白布裹着,像一具木乃伊一样,被抬入了简易的灵堂,并且,作为外人,我被禁止去看望死去的摇摇。
我当时不明白,问摇摇什么是草鬼婆,她显得很为难,似乎不愿意提及,我不想勉强她,便没有多问,后来摇摇却主动告诉我了,她说:“我告诉你你别怕,你听过苗人放蛊的事情吗?”
这一天的经历,真是太过于漫长了,我现在很痛苦,几乎一边流泪一边给你写信,该从哪里说起呢,就从今天早晨睁开眼的时候开始讲吧。
奶奶显然知道是自己吓到了我,但她脸上没有露出别的表情,只埋下头吃饭,但我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这位老人生气了,因此一顿饭吃的很忐忑,饭后,摇摇去厨房收拾碗筷,我则像跟屁虫一样跟在她的身后。
这一封信,我同样不知能否到达你的手里,但现在我急于倾诉内心的痛苦,这真是一场噩梦,令人永生难忘,这一天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直到此时,我都不知该如何下笔,我更不愿意相信摇摇真的死了。
之所以说它古怪,是因为我完全看不出这间屋子可以用来干什么,如果说是住人,那么它显得太小,如果说是放置神衾的地方,又显得过于大了。
这样一个房间,能用来干什么?
这时,我听见身后有人叫我阿端,是摇摇的声音。我回头,下意识的先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黑亮水润,闪动着温柔的光芒,干净秀丽的脸蛋上,浮现着浅浅的笑容,这种干净的目光,瞬间抚平了我心里的恐惧,紧接着,摇摇说已经做完家务,准备带我去瀑布那边游玩。
而那种离奇的勾人香味儿,就是从人头骨里散发出来的!
摇摇跟我讲过,奶奶的命运也很凄惨,很年轻的时候丈夫就死了,奶奶很爱爷爷,这么多年,一直住在他们年轻时所住的新房里,房间里很多东西都老旧的如同古董,但奶奶舍不得换,在没有农活时,奶奶就待在阁楼上,那曾经是她和爷爷的新房,有时候,一待就是一整日。
我正坐在昨晚那张简陋的书桌上给你写信,昨天的信没能寄出去,因为邮递员生病了,没有来取信。
摇摇的母亲是个很典型的苗族妇女,并不认识汉字,也没什么文化,我和摇摇的母亲由于语言不通,因此并没有过多交流,偶尔一句话,也需要摇摇充当翻译。
摇摇没有父亲,她的父亲据说很早前就病死了。家里靠着母亲以及奶奶两个女人支撑。
我一定是被人头骨给吓到了,不行,我得镇定下来。
你现在好吗?我真想立刻见到你,然后像小时候一样得到你的安慰。
里面黑漆漆的,没有桌椅,只放着一个蒲团,蒲团正对着的地方,是一张神案,神案上似乎供着什么东西,但由于光线暗淡,我一时没有看清。
哥哥,你简直不能明白我当时的心情,在心爱的女子家里,发现了人骨头,这简直是颠覆了我的认知。
而我昨天,竟然完全没有发觉!
我吓的赶紧回了摇摇家,摇摇的母亲早已经扛着农具出去干活了,而摇摇的奶奶年纪大了,平时不常出门,大多数时候,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绣花,很少出来。
怀着烦闷的心情,我在摇摇家里闲逛,苗人的房舍讲究很多,格局也比较复杂,加上这里地广人稀,房屋自然也建的比较大。
她向我解释说,奶奶的眼睛就是因为养蛊变成这样的,是一种反噬现象,在苗寨里,眼睛没有问题的,并不意味着不放蛊,但如果眼睛有问题的,就一定是放过蛊的,而且是放蛊很厉害的人,不能轻易招惹。
我住在摇摇家的客房里,苗族同胞的房屋都很宽敞,她们家同样舒适,我睁开眼,洗漱完毕,决定去找摇摇问清楚,一踏出房门,我发现早饭已经做好了,摇摇的家人都在等我。
可以看出,这里确实是个供奉神像的地方。
这真是个不幸的家庭,这个家庭本该身为顶梁柱的男人都去世了。我不禁想到,难道摇摇这次退学,是因为家境原因?
家里的奶奶已经不能劳作,紧靠摇摇的母亲一个女人,要想供一个大学生上学,压力是非常大的,难道摇摇是因为金钱,所以不得不退学吗?
她的奶奶则比较奇怪,是个精瘦,却看起来十分有精神的老婆婆,我曾经在昨天听其他苗族人,管摇摇的奶奶叫‘草鬼婆’。
它的门约有一人高,整体外观的宽度,大约三米左右,也就是说,它的内部面具,绝不会超过六平方米。
要么眼白发黄、要么眼睛充血,如同熬夜一样,昨天我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但此刻,当我看见周围一个个眼睛充血的苗人来来去去时,就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猛鬼群里一样。
我挽起袖子,道:“我来帮忙。”
摇摇笑了笑,道:“都是些洗洗涮涮女人家的活儿,你哪里干的来,出去吧。”我被她推出了房门,百无聊赖的在苗寨里逛,或许是受了摇摇话的影响,我开始有意无意的观察周围人的眼睛,我一看,顿时浑身寒毛倒竖,因为他们的眼睛,几乎都是有问题的。
期间,奶奶很和蔼的给我夹了一筷子菜,她抬起头时,眼睛是血红血红的,显得特别骇人,如同鬼一样,我吓了一跳,手里的筷子啪的掉到了桌子上。
这实在令我很不好意思,一时间也忘记要问摇摇的事情,赶紧坐到了饭桌上,对众人道歉。
大约是发现我的表情不对劲,摇摇神情有些落寞,道:“你是不是害怕了?”我确实有些害怕,但爱情的力量迫使我变得胆大,我道:“不,我害怕其它放蛊的人,但那个人如果是你,我就不怕。”
我被吓到了,立刻一口气跑了出去,跑出了摇摇家,寨子里的人比较少,有老人、有妇女、有小孩儿,小孩儿们对我比较好奇,三三两两的在远处窥视我,坐在阳光下的妇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绣花纳鞋垫,时不时,她们也会抬头看一看我这个外来的小伙子,抬头的一瞬间,她们的目光都是充血的,笑容显得诡异而狰狞。
哥:
门是半掩着的,而且从门的内部,传来了一种十分奇特的香味。有点儿像寺庙里香火的味道,但那种味道更浓,或许是所谓的檀香,毕竟我没有闻过纯檀的味道,因此我不能确定。
我很好奇,将门完全打开,使得外面的光线透进来一些,接着光线,我看清了神衾上的东西,一时间,我只觉得心脏瞬间被一只手给揪紧了,整个人都无法呼吸,因为那神衾上所放置的,竟然是一颗白森森的人头骨!
“不。”摇摇道:“我现在还不会,但我以后就会了。我们这里,将会放蛊的人称为‘草鬼婆’,我奶奶就是一个很厉害的‘草鬼婆’。”
现在,我的痛苦已经无法用语言描述了,摇摇死了。
“当然听过。”我道:“难道你会放蛊?”
我想起了关于自己所听到的一些放蛊的传说,不由觉得浑身不自在,我听过的最恐怖的一个传说,叫痴情蛊,这名字听起来挺不错,事实上非常恐怖,据说有些会放蛊的苗女人,在和丈夫结婚时,会偷偷给丈夫吃痴情蛊,吃完了之后,如果丈夫有变心或者出轨,痴情蛊就会发作,游走在人的大脑里,啃食人的脑髓,直到将人的脑髓吸光。
摇摇吃惊地看着我,许久没有说话,她的眼神显得很深邃,那一刻,我无法看清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狠狠地甩了甩头,觉得自己的精神似乎都有些不正常了,这些同胞们,昨晚还热情的为我举报了欢迎晚会,我们围着篝火,吃山里新鲜打的烤肉,他们待我这样热情,我的脑海里,怎么能冒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但这种香味,有种十分勾引人的魔力,就像吸鸦片一样,闻一次,就想闻更多,由于门是半掩着的,我下意识的就想往里面走,想找一找散发着这种香味的源头是什么,紧接着,我进入了这个狭小的房间里。
而且人骨头不止一个,而是两个并排放着,就像两只恶鬼一样,在光与暗交接的阴影中直视着我。
摇摇需要干的家务活比较多,厨房狭窄,她对我说:“我做完活儿就来找你,你自己出去玩一圈。”
她死了!
我盘算着,却发现自己很无能为力,因为我现在的学费,都是哥哥你辛苦挣来的,我又有什么余力去帮助摇摇呢?
如果真是这样,我该怎么帮助她?
我们四人围坐在餐桌边吃饭,席间只有我一个男人,显得特别安静,我一想到摇摇的奶奶会放蛊,便对眼前的饭菜有种抗拒心理,因此吃的很‘斯文’,当然,这完全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