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缘分
荀粲此时处于在青城山第一峰、距峰顶约五百米的半坡上,这原本是后世“上清宫”的建造之地,它始建于晋朝,此时自然还未兴建,但却已经有了一个名叫“圣灯亭”的亭子,要知道,青城山除了日出与云海这两大景观以外,还有一个名叫圣灯的景观,而圣灯亭便是最佳的观景之处。
诸葛芸拿起自己的油纸伞,心跳莫名加速,然后她用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却突然发现脸上有些发烫,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嘟哝道:“这劣酒的后劲还挺大的嘛……”
荀粲略一思考,便滔滔不绝道:“治人生,有所知见,驱使宇宙间事物之足相发明者,资为缘饰,以为津。所为法天地然者,不过假天地自然立喻耳。岂果师承为‘教父’哉?观水而的水之性,推而可以通焉塞焉,观谷而的谷之势;推而可以酌焉注焉,格则知物理之宜,素位本分也。若夫因水而悟人之宜弱其志,因谷而悟人之宜虚其心,因物态而悟人事,此出之异想,旁通之歧径,于词章为寓言,于名学为比论。可以晓喻,不证实,勿足供思辨之依据也——芸道人以为如何?”
不过荀粲一想到自己那个竹隐先生身份的字画已经在南楚炒到了天价,他就觉得底气十足,再不济他以卖字画为生,还是可以的吧?
诸葛芸望着亭外已经停下的大雨,而夕阳下山,整个青城山都萦绕在一种清幽的氛围之中,她摸了摸光洁的下颚,淡淡道:“譬如水,孔子见其昼夜不舍,孟子见其东西无分,皆非老子所思存也。而独法其柔弱,然则天地自然固有不堪取法者,道德非无乎不在也。”
诸葛芸自然毫不露怯的撑伞来到了亭间,随意坐下,然后嗅了嗅酒气,蹙眉道:“酒剑仙,怎么换酒喝了,好像还是劣酒,品味下降了嘛……”
诸葛芸撑着油纸伞,一袭青衫,行走在山路间,步伐闲适而优雅,一个青衣古典佳人,仿佛雨中仙子,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出尘之气,她很快便发现了亭中坐着的荀粲,然后她热情的向荀粲挥了挥手,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意,心中却暗道,这荀粲还真够悠闲的,如果没猜错的话,他此时应该还是小屏屏的俘虏吧,还真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后花园了?
荀粲心道这哪里是什么神仙,作为一个移动的图书馆,拥有几乎无穷的知识的他,自然明白,这只是山中磷氧化燃烧的自然景象……这就是穿越众的超前知识的优势了。
诸葛芸脸上保持着温和的微笑,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在心中却开始对荀粲的观点表示赞赏,想要超脱世俗的话,就必须要有超脱世俗的本钱,她淡淡道:“我芸道人在成都城中的测字算命,可是一绝,每一测需百两,钱就是这么来的……”
这时天空中正下着大雨,雨在山中有一种独特的美态,荀粲独自一人在亭间饮酒,他从魏地带来的酒早就因为不知节制而喝光了,这酒是他在蜀地购买的,对于这样醇厚辛辣的酒,荀粲自然只能轻饮慢品,在经历过一些人一些事之后,他终于明白,这人生中不可能只有甜蜜这一种味道,辛酸苦辣,皆在酒中。
诸葛芸抿嘴轻笑,风情无限,道:“化缘?这倒是新鲜,难道是从父兄那里化缘?”
诸葛芸轻笑一声,肆无忌惮的抢过酒葫芦,随意喝了一口,动作潇洒随意,对于荀粲那品赏美色的目光,她并没有觉得反感,在暗中猜测到荀粲的真正身份后,她怎么说对这荀粲还是有些了解的,令君之子,风流好色,认为女子才德不足称,以色为主,这样将女人肆意当成玩物的男人,若是真的深陷情网,到底会怎样呢?
诸葛芸温和道:“自及笄以后,我所用的钱财,全是我自己赚来的,不知酒剑仙的钱财是如何而来的呢?”
雨后天晴的夏日,夜幕降临后,在圣灯亭见眺望,只见远处山中光亮点点,闪烁飘荡,开始时三、五盏,忽生忽灭,而后“圣灯”渐渐成百上千,山谷一时灿若星汉。诸葛芸这时没了清谈的心思,而是感叹道:“原以为‘神仙都会’是只是传说,如今好似真的看到青城山中神仙朝贺张天师时点亮的灯笼,真是美丽呐!”
荀粲慵懒的将自己的脑袋磕在十字交叉的双手上,用品鉴美女的目光欣赏诸葛芸的由内而外的美,其实他觉得诸葛芸的五官十分普通,但组合在一起,却有一种奇异的魅力,她的肌肤如同婴儿一般柔嫩白皙,青春与成熟并存。只是,他觉得很危险,因此,对诸葛芸,他需要克制。
荀粲这时听到诸葛芸的问话,坦诚道:“贫道如今身无分文,自然只能买些劣酒喝了,我观芸道人虽然气质如仙,实则却有富贵之气,想必根本不用为钱财发愁吧。”
诸葛芸将她那摊子的地址告诉了荀粲,荀粲自然认真的记下,他觉得芸道人应该不会骗他吧……
当然,这与诸葛芸是诸葛亮唯一的女儿也不无关系,但她却深受诸葛亮与黄月英的宠爱,纵容她的所作所为,正史中没有她的记载,在野史中,这位名叫诸葛果的武侯之女,一生未嫁,最后修道成仙。
荀粲道:“大人我自然,则习成自然。妙造自然。出人入天。人地天道四者叠垒而取法乎上,足见自然之不可几及。”
对于老庄之道的精通,使荀粲在这样的清谈之中无往而不利,但这样的清谈,也只是小道而已,谁用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治国,必定会误国,它只能作为一种小众的爱好而存在,乃是上流社会装逼的不二法门,这时诸葛芸正欲再辨,但却发现对面山中的令人惊奇的异象。
荀粲心道当神棍果然是个有前途的职业,不过想到自己如今窘迫的经济情况,他不由真诚的问道:“芸道人,我最近云游已将钱财耗尽,不知在这蜀地我能做什么来赚钱呢?”
荀粲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烫,他自从重生到这个架空的三国中以来,就一直生活在锦衣玉食之中,毕竟乱世已过,魏蜀吴三国虽然纷争不断,但总的来说,人民的生活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而荀粲一直将享受当作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大约也是世家子弟的通病了。
除此之外,诸葛亮不将长女嫁出去,或许是因为她对诸葛亮的帮助很大,比如说建立一个名为圣教的组织,又或者暗中替诸葛亮策划一些无法见光的事情,那位助刘备入川,却与诸葛亮不和的法正英年早逝,或许就是某人的手笔,但这样的事情,却注定不会书写在正史之中。
诸葛芸眼中闪过一丝异彩,心道这荀粲虽然风流好色,不修藻饰,但在这老庄之道上的精通还是毋庸置疑的,果然不愧是那位魏国的大名士何晏所欣赏的后辈,虽然心中赞赏,但诸葛芸嘴上却不落下风道:“我自然而曰百姓谓者,大人自知非己之本然。而养性养知使然,不顺而逆,即法与学。大人或愚百姓而不自欺也,自然而然,即莫之命而常。盖未尝别有所法,或舍己而学。亦不自觉为‘教父’而供人之法与学也。”
荀粲感受到了诸葛芸那种隐藏在话语中的嘲讽,也不在意,毕竟他这时也常常在反思,从前世一个底层的小人物穿越成了顶尖的世家子弟,当然要先享受享受身份带来的特权了,明明出生在世家之中,为什么还要自食其力呢?
荀粲这时心中畅快,与这芸道人清谈,他的脑中忽然回想起了当日同周彻整夜交谈的心境,这时他终于察觉到了对周彻那一份深沉的情怀,与周彻的记忆,终于不再是一段影像了,想到那个清丽绝伦,如同月宫仙子的周郎之女,再对比这个温暖如太阳的芸道人,只觉得此二人之美,真是各有千秋,皆入神品。
但荀粲嘴上却道:“芸道人你我可真是有缘,随意清谈,却能遭遇如此盛景,不过此时天色已晚,贫道去也。”
荀粲心中思虑万千,嘴上却依旧侃侃道:“凡昌言师法自然者,以借譬为即真。初非止老子,其得失利钝,亦初不由于果否师法自然,故自然一也。人推为‘教父’而法之,同也。而立说则纷然为天下裂矣。”
随即一边观赏着“圣灯”,一边有些精神恍惚的离去,也不知是在看“圣灯”,还是在回想某个恍如谪仙的身影……这世上,真的有缘分吗?
荀粲再次见到芸道人的时候,心中只升起一个念头,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遇?
诸葛芸心中轻咦一声,看着荀粲那不似作伪的模样,心中升起一丝好感,无论怎样的身份,自食其力总是一件令人敬佩的事情,她这时却卖了个关子:“若你真想自食其力的话,可以到成都来找我算上一卦,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不过经过在蜀国路途上的见闻,看到有许多平民百姓连温饱都难以达到的生活状况,他便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这时他反问道:“不知芸道人是如何赚钱的呢?好清谈之人常以为钱财乃阿堵物也,实则没钱却根本无法潇洒存活于世间。”
荀粲与诸葛芸在良好的气氛中进行了随意喝酒交谈,谈着谈着便又开始了一场谈玄论道的辨难,作为精通老庄之道的两人,真可谓棋逢对手,却听诸葛芸发问道:“不知酒剑仙对《老子》的第十七章‘功成身遂。百姓皆谓我自然’如何辨析?”
荀粲提着酒葫芦与长剑毫不留恋的离去,姿态洒然,诸葛芸这时望着荀粲那潇洒的背影,然后再看看那山中“圣灯”美景,脑中除了“缘分”二字,却也真不知道如何解释这样的景象……
荀粲在山间云游数日后,终于发现了一个悲惨的事实,那就是他身上的钱已经被他挥霍一空,而在这蜀地,他可是孤身一人,没有势力,没有亲人,此时荀粲终于发现,要过这样潇洒随心的生活,那是必须要有财力支持的。
诸葛芸在修道之余,最好美酒、美男,常言,美男如酒,需细品,实则对男人的态度比美酒的态度苛刻多了,以她的手段,可以随意将男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即便此时她已经是年过二十的“老姑娘”了,但追求者依旧络绎不绝。
虽然此时荀粲颇为落魄,但他首先考虑的并不是依靠别人,而是试着靠自己的双手赚钱,他不信自己离去了世家公子的身份就无法生存了,不过赚钱这件事情,嘴上说得容易,但要是真的做起来的话,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荀粲厚着脸道:“化缘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