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下午时候周老师报复性地秃噜完两节课内容。
邵清这整节课抬头低头的脖子都酸了，他仰头揉着脖颈，回忆着刚才课上的内容。
忽然听见身后轻微的呼噜声。
邵清回头，看见祁灼埋在臂弯里不知道睡了多久，头发炸起来几撮，脸被压得变形。
脑门上有一片红印子。
这时，方烨走过来，他依旧带着黑口罩，往祁灼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上课了，去实验室。”
他脚步都没停，径直走出后门。
祁灼皱眉把脸埋进胳膊，看样子又睡着了。
看了一会儿，邵清碰了碰他袖子：“下节生物做实验。”
祁灼一动不动，半死不活地说：“你说我要是不去那老头儿会不会把我做成标本啊……”
“有可能。”邵清说。
“我靠。”祁灼忽然蹭地一下弹起来，搓了搓脸，“认错人了，我刚才以为是方烨呢。”
“方烨刚走。”邵清也觉得他刚才那句有点儿活泼。
祁灼点点头，又搓两下被压红的脑门：“对了，姬浩轩今天晚上拉人出去吃饭，他让我帮着问你去吗？”
“谁？”邵清一时间没想起来。
“就头跟个卤蛋似的那个。”祁灼说，“去吗？”
这个比喻很生动形象，邵清立马回忆起来了。
“不去了。”邵清说，其实不管卤蛋是谁他都不去。
“行，我转告他，”祁灼拿着生物书和笔袋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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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嘈杂混乱的街区。
邵清戴着耳麦在网吧前台写作业。
耳机里的摇滚乐都挡不住旁边大哥骂街的声音，邵清抬头点点鼠标调高音量。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天边起了火烧云，烧烤摊呛人的烟被夕阳照得通红，鱿鱼烫在铁板上的滋啦声不断，一众纹龙画虎的壮汉裸着上身，喝完啤酒就把易拉罐一捏扔在地上。
晚上很多小吃三轮车出来，各种味道混在一起，人进去走一圈再出来身上都腌入味儿了。
“你脑子有泡？”方烨蹲坐在塑料板凳上，无处安放的大长腿给了姬浩轩屁股一下。
“你脑子才泡，这家绝逼好吃，”姬浩轩蹭着板凳躲开，“穷讲究。”
本学期促进同学友谊的第一次聚餐，一共五六个人，还有女同学。姬浩轩选了这个看上去就用地沟油的露天烧烤摊。
祁灼换了个方向把腿伸开：“你来吃过还没毒死应该就没问题。”
“那可不，来来来看菜单。”姬浩轩把桌上油腻腻的塑封菜单拿起来，一共三张。
“咱小姬儿能和一般碳基生物比吗？”有个男生笑道。
其他几人纷纷笑着点头，传阅起菜单来。
几个穿校服的学生和这里格格不入，周围桌都是对瓶子吹，这边在决定最后的酒水。
“来啤的，我，狗熊和方主席还有老祁，你们几个随便。”姬浩轩豪迈道。
一个女孩梳着高马尾，小圆脸很可爱：“冰红茶，有吗？”
有人翻着菜单说：“没，换一个吧。”
一直在看手机的方烨起身：“我去买。”
猝不及防的狗粮糊了众单身狗满脸，一片起哄的声音。
姬浩轩都习以为常了，翻着菜单哼了一句歌：“这就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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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稍微暗下来，路灯亮了，每个沿街店铺透着橘黄的光，推杯换盏的气氛依旧。
邵清还在刷题，他边念叨边列出一长串方程式。
嘭。
店门口一声闷响。
邵清抬眼去看，是一帮人在打架，准确说是五打一。
被揍那个倒在地上，旁边飞来一个人，双脚跺在他后背上又弹开。无数只脚雨点般落在他身上。
五个人一刻不停地骂着脏话，翻来覆去就那几句。
被揍的用手护住头，几次挣扎着想站起来又被人一脚踹趴下。
邵清眯了眯眼，被打的是前几天在门口闹事的未成年黄毛。
玻璃门外，黄毛白短袖上全是鞋印，胳膊也磨出血了。
邵清皱起眉，但并没有动。
他低头接着看题，笔在手里转了个圈。
那帮人打着打着就到了网吧正门口，黄毛好几次撞到玻璃上，引来屋里的人侧头观战。
邵清眉头皱得更紧，往前撇瞥了一眼，给王慧霞发了几条微信汇报情况。
没戴耳麦，外面不堪入耳的叫骂听得很清楚。
“别打了嘿，闹不闹腾啊！”一个大爷嚷道。
“跟你有屁关系？！”
大爷狠狠呵了口痰，骂骂咧咧地走了。
而被揍的还在被揍。
黄毛一开始还能发出愤怒的惨叫，到后来疼得说不出话了。
五个人里有两个看着初中没毕业，稚气未脱的脸和怪异发的发型穿着很不搭调。
外面不知道谁踹偏了，踹到玻璃门上。
黄毛用尽力气破音地骂了一句。
一阵更猛的拳打脚踢，玻璃门二次中招。
三秒后……玻璃门又一声巨响。
邵清不耐烦地抬头。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祁灼。
穿着三中校服短裤，就是祁灼，他看上去想拉架。
短暂的几秒里，邵清觉得他要完蛋。
祁灼表情严肃地过去，边说了句什么，边扳住其中一人的肩膀。
被他拽住的那个脸很方，跟个石墩子似的。
几乎没有停顿，墩子回手一圈砸在祁灼脸的正中央。
“干什么！”墩子吼道。
祁灼整个人愣住了，往鼻子下抹了一把，摸到了鼻血。
他声音里带着疑问：“……操？”
“操你妈操！”墩子紧接着第二拳抡了过来。
这次祁灼反应够快，躲开了。
另外俩人把攻势转向祁灼，剩下两个接着揍地上的黄毛。
能看出来，祁灼会打架，躲得都特别快，还会格挡。这会儿明显占上风。
第一拳纯属是因为他没想到墩子会直接揍他。
明明有很多次机会能反击，但祁灼一直被动防守。
“我操，你他妈到底想干嘛？！”墩子好半天没打中，气急败坏地问。
祁灼抬起膝盖挡开墩子的腿，拧眉说：“我他妈来劝架！”
墩子跟听了什么天方夜谭一样，瞪大了眼：“用你？”
“我……”
隔着玻璃，邵清感受到了祁灼的无奈和悲愤。
这场闹剧接近尾声。
既然祁灼不会挨揍，门口五个揍黄毛也揍的差不多了。
邵清就不打算帮忙了。
刚这么想，他看见一个浑身挂着不锈钢链子的人掏出刀来。
邵清叹口气，抓起一旁的抽纸大步流星往外走。
玻璃门砰地一声打开。
六个人齐刷刷看向邵清……地上那个抬不起头了。
邵清把抽纸扔给祁灼，然后扫视一圈：“能滚么？不滚我喊人过来。”
“喊！我他妈怕你？”不锈钢链子伸直了胳膊指着他。
话音刚落，警笛声传来。
空气静得只剩警笛刺耳的呜哩声。
不知道谁短促地说了句“我操”，五个人撒腿就跑，不锈钢链子把刀都扔了，刀具掉在地上仓啷一声，跟要摔杯为号似的。
邵清看着远处慢慢往里挤的警车，因为非法占到道的小贩太多，现在得挨个搬开，警车根本进不来。
这时，祁灼拿纸堵着鼻子说：“我打之前报警了。”
“……”
都报警了还参与斗殴，是想参观参观派出所什么样吗？
邵清把地上的短刀踢进草丛，弯腰去看黄毛，那人一直缩着没动，不知道是不是晕了。
“邵清！你他妈就在里面看我笑话对吧？好笑吗？”黄毛忽然暴起，一拳砸过来，“啊？！”
邵清反应迅速地挡了一下，往后撤，他看见黄毛眼睛里的泪光。
都让人打哭了。
“我□□祖宗！”黄毛脚好像伤了，踉踉跄跄地朝邵清冲过来。
见状，祁灼无奈地拦了一把：“警察都来了。”
黄毛狠狠抹了把眼，边喘边往墙上一靠，慢慢滑着蹲下去了。
警察这才跑过来。
“其他几个人呢？”
“都别打了老实点儿！”
“都别动，蹲下！”
祁灼捂着鼻子：“叔我没动……”
警察拿警棍指着他：“叫你蹲下！”
“行行行……”祁灼叹着气蹲下。
黄毛不用喊了，本来就是蹲着的，警察指着邵清：“你呢？”
“网管。”邵清指了指身后的网吧。
“打架了吗？”警察问。
“没有。”邵清说。
忽然，蹲着的黄毛吼：“放你妈的屁！”
邵清瞥向他，心说不就挡了一下拳头吗……
“行了！别掰扯了，都上车！”警察朝车那边甩头。
“真没打。”邵清想垂死挣扎一下。
“到派出所说去！”
上了警车，黄毛歪着脑袋四十五度仰望窗外，一副抑郁杀马特的样子。
祁灼小声说：“我有点儿冤啊。”
“那你报完警为什么还和他们打？”邵清看向他。
“刚才跟姬浩轩他们喝了点儿酒……”祁灼抓了抓头，“冲动了。”
邵清深吸口气，盯着窗外匆然而过的街景。
“你呢？就在屋里看着？”祁灼问。
邵清无话可说，点了点头。
“你…在这儿当网管？”祁灼强调了“这”这个字，好像友谊道是什么龙潭虎穴。
“不行吗？”邵清反问，“我就住这儿。”
“哦……”祁灼低头看着鞋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