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逢凶化吉
空气中，隐隐约约地还能闻见血腥气，还有汤药浓重的苦味儿。
虽然殿内的一切，看起来都干净整洁，不过，此时此刻，在场的每个人的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纷繁不安。
夏小星转眸，看向身边的厉麟。
他下巴的线条绷得紧紧的，浓眉微蹙，瞳仁黝黑，深不见底，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紧张不安的情绪。
夏小星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得，慢慢地，小心翼翼地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
她攥住他的食指，慢慢握在手心。
他的手指僵硬，冰凉，和他的人一样……
温暖，轻柔，带着点潮湿的触感，令人心间为之一松。
厉麟眼睫微动，也看了她一眼，见她目光盈盈地望着自己，眼神清澈，又透着某种笃定，仿佛在用悄悄告诉他：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
她的眼睛会说话，他听到了。
厉麟的手指也随之一动，他的袖口宽大，微微垂下，正好可以遮住旁人的视线。
两人静静地，偷偷地牵着手，彼此安慰。
须臾，内殿的太医们鱼贯而出，疲惫不堪的脸上泛着点点油光，额头还有细汗。
朱铭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瞪着他们问：“爱妃，如何？”
“回圣上，娘娘失血过多，如今，总算是止住了血，脉相也平和下来。不过，还是要再看看……”
他们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夏小星听完瞬间联想到了一句话：“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但今晚最关键。”
是这个意思吧……
朱铭听得一脸地不耐烦：“朕，朕问你们，爱妃她有没有，有事？危不危险？”
“回圣上，娘娘暂无性命之忧，但体力太虚，必须小心照看，以免再有血崩之兆。”
朱铭闻言又道：“朕，朕要去看她！”
“不可……圣上，内殿血腥太重，此乃不祥……”
话还未说完，朱铭突然抬起一只脚，径直踢向那个说话的太医，踢得他闷哼一声，倒地不起。
“什么不祥？爱妃她……她刚刚为朕生下一位公主，你们敢，敢说他不祥？”
朱铭情绪激动，太医们纷纷跪地请罪。
厉麟稍微松了一口气，松开了夏小星的手，缓步过去，拱手道：“圣上，长姐暂无大碍，圣上要保重龙体啊。”
朱铭听了他的话，突然又有点无力地坐了回去。
“圣上，您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宁玉也跟着劝了一句。
朱铭站起身来，看看厉麟道：“你留下来，你，你留下的话，朕放心……”
“是，臣遵旨。”
厉麟本来也不打算离开，除非看见长姐平安，否则，他也难安心。
夏小星站在厉麟的身后，恭送着圣上离开，眼睛却一直盯着厉麟的后背。
“不如让我进去看看？”
过了一会儿，她缓缓开口道。
厉麟看她一眼：“你去做什么？还是我……”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
“到底是产房，侯爷怎么可以进去呢？”
就算是姐弟也要避嫌，不可没了规矩。
夏小星轻声道：“还是我去吧，我去看看娘娘。”
只有亲眼确认过了，才知情况到底有多严重。
太医们自然不敢阻拦，只是叮嘱一句：“娘娘产后虚弱，现在神志不清，不宜开口说话。”
夏小星点头：“我有分寸。”
面前厚厚的帘帐，一层一层地被掀开，血腥气也越来越重。
夏小星莫名紧张，生怕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
内殿的地上，还有点点血水，滴在洁净的地摊上，格外醒目。
嬷嬷和宫女们各忙各的，皆是一脸惶恐。
夏小星抬眸看向床榻，她看不清厉贵妃的脸，只能看见一张苍白如纸的脸，汗津津的，
“娘娘还在昏睡之中，侯爷夫人，请小心一点，不要离得太近，吵醒娘娘。”
嬷嬷的嗓子也是哑的，有气无力。
夏小星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她缓步走过去，站在床边，垂眸看去。
厉贵妃呼吸微弱，模样憔悴，整个人宛如一张薄薄的纸片，让人心疼。
听说，她足足熬了一晚上，方才把公主殿下生下来，凭她这副身体，真难为她能熬得住。
唉……可惜，她什么忙都帮不上。
夏小星没有留下太久，惦记着厉麟还在外面等信儿，匆匆又走了出去。
厉麟目含急切，却没说话。
“娘娘的样子，看起来很憔悴，不过她睡着了，睡得很沉，很熟。”
周围有太多双眼睛在看着，她不能对他做出太亲密的动作，只好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轻轻安抚。
厉麟点了一下头，仍是沉默着。
须臾，门外有人匆匆来报：“太子殿下来了。”
厉麟脸上的表情又变了一变，他匆忙起身，主动迎了出去。
谁知，朱焱迈着大步，闷着头往前跑，差点撞到他的身上。
厉麟顺势扶住他的肩膀，见他稳住，俯下身子道：“殿下，你怎么来了？”
朱焱眼中泛着点点泪光，看着厉麟，道：“舅舅，我要见我母妃，我要见母妃。”
他一向很能沉得住气，喜怒哀乐都不会太过，可今儿，他听说母妃难产的消息，整个人都吓坏了。
他悲伤又着急的样子，让厉麟心如刀割，他微微摇头：“现在还不行，娘娘正在休息，她很虚弱，她需要好好休息。”
朱焱闻言盯着他的眼睛，似有不信：“舅舅，你不要骗我，我要见我母妃。”
他和他几乎一样的倔强性格，母妃也说过，遇到大事的时候，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任何人说的话。
“殿下，臣什么时候骗过你？嗯？殿下，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臣永远都不会骗你，永远。”
朱焱听了这话，咬住嘴唇，忍着哭：“舅舅，我怕。”
他还只是个孩子。
厉麟张开双臂，抱了他一下，拍着他的后背道：“不要怕，殿下，臣就在这里，舅舅就在这儿。娘娘没事，她只是太累了。”
朱焱闷闷地“嗯”了一声。
夏小星随后跟了过来，对着厉麟道：“还是我来照顾殿下吧。”
她比他更擅长安抚别人，尤其是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