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贵人
夏小星坐在红木椅上闭目养神,单手支头,指尖轻轻地按揉着眉心,突然觉得有点头疼。
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她缓缓睁开眼睛,只见张英带着一个身材矮小的太监走了进来。
“夏姑娘,这就是刘恭顺。”
刘恭顺不敢抬头,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知道这里不是正殿,面前的也不是贵妃娘娘,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张英催促他道:“还不过去给夏姑娘请安。”
刘恭顺糊里糊涂地上前行礼,张了张口,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从不知道昭华宫里,除了贵妃娘娘之外,还有第二位主子。
夏小星看了看他道:“起来说话。”
刘恭顺起身抬头,眼睛微微一扫,待见夏小星这张生面孔,不由暗暗吃惊。
这是谁啊?
张英见他发蒙,立马又道:“这是贵妃娘娘的义妹,夏姑娘。姑娘有些话要问你,你可要老实仔细地答,知道吗?”
刘恭顺这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夏小星没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他,记不记得御花园枯井中的那具无名女尸。
刘恭顺又吓了一跳,突然变得很害怕,双腿哆哆嗦嗦,险有些站不稳。
他瞬变的脸色,很说明问题。
“当年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刘恭顺犹犹豫豫,迟疑道:“姑娘,那件事是忌讳,奴才不敢多说……”
张英打断他道:“夏姑娘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费什么话?”
刘恭顺看了一眼张英难看的脸色,突然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奴才……奴才实在是不敢说啊……”
春雨见状,上前半步,凑到夏小星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夏小星随即看向张英道:“张公公,我这边一时半会儿,怕是不能结束。你先回贵妃娘娘身边伺候去吧。”
张英闻言一怔,脸上稍有点过不去,但还是点头道:“姑娘说的是,那奴才这就先告辞了……”
张英走后,刘恭顺果然没那么怕了,声音不颤,慢吞吞地开口道:“这位姑娘,您要打听的事,不是什么好事。”
“你不用担心什么,今儿你在这屋子里说过的话,不会有不相干的人知道。”夏小星意味深长地看了春雨一眼,问她:“是吧,春雨?”
春雨稍有犹豫,微微点头。
“恭顺,不用怕,你就直说吧。”
“是……回姑娘的话,奴才见过那个人,不,那具女尸。不过奴才离得很远,看得不太清楚,只记得尸身光溜溜的,皮肉都烂了。那会儿正是春末夏初,奴才猜测那女子死了最多不过十天。”
夏小星闻言微微挑眉:“你怎么判断出来的?”
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就能判断死亡时间,这本事太大了。
刘恭顺低了低头,有些局促地绞着双手:“回姑娘,奴才的爷爷是个仵作。奴才小时候曾经跟着他看过不少死……尸体。”
夏小星点点头:“人不可貌相,这是你的本事。”
刘恭顺又是一怔。
面前这姑娘还真会说话,见惯了死人算什么本事,他不想讨人嫌弃,所以总是避讳不提。
“当初,内监宫查案的时候,是不是也确定了这样的时间?”
刘恭顺摇头:“没有,内监宫的人,嫌尸体太臭,说是立刻抬出宫外处理掉了。”
夏小星心中一动:“他们没有让仵作验尸,直接就处理掉了?”
刘恭顺知道得不多:“奴才不知道,只是有人是这么传的。有人说,刑部不愿意管内监宫的差事,所以,只等他们先核对身份,谁知,内监宫查了又查,还是没有找到人……之后,事情就更邪门了,那天碰过尸体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全都害了病。”
“什么病?宫中的太医如何断症的?”
“没有断症。奴才得病,太医怎么会管,随便抓了几服药,治得好就治,治不好就不管了。”
夏小星越发不解:“没人治,没人管,也没人查,这也太随意了吧。”
刘恭顺听了这话,忍不住苦笑一声,又觉得自己失态,忙道:“姑娘,主子是主子,奴才是奴才。而且,奴才听说,这件事不了了之,也是上头的意思。”
让他有什么说什么,他的胆子倒还真大。
春雨瞪他一眼:“别太放肆了。”
刘恭顺立刻低下头去,不吭声了。
夏小星仔细地想了又想,总觉得这里面的问题太多了。
内监宫的疏忽大意,真的能瞒得过主子的眼睛吗?
“后来,那些得病的宫人们都哪去了?”
刘恭顺叹气:“命硬的,没几个,多半都病恹恹地被送出了宫,生死未卜。”
宫里头最忌讳有病人,尤其是奴婢奴才的,稍微有点不对劲儿,直接抬出去了事,谁也不会管他们的死活。
夏小星皱眉沉思,久久不语。
刘恭顺跪在那里,不敢吭声,只是偷偷地望了望春雨。心想,他们好歹相识一场,她不会害他吧?
须臾,夏小星终于开了口:“春雨,把这个给他。”她一边说一边从自己贴身的荷包里,倒出几块碎银子。
她进宫的时候,匆匆忙忙,身上没带多少银两,只有一个荷包。
春雨双手捧着,送到刘恭顺的面前,见他发愣,轻声提醒:“还不谢恩?”
“是,奴才多谢姑娘。”
“这点银子,不算什么。”夏小星不懂宫中打赏的规矩,只能有多少给多少了。
春雨主动送了刘恭顺出去,一出远门,刘恭顺便双腿发软,倚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春雨姑娘啊,这算怎么回事啊?刚刚的那一位,到底是什么来头……我吓得腿都软了。”
春雨见他佝偻着后背,整个人看起来更矬了,见周围没人,只道:“瞧你这点胆子,她就是贵妃娘娘一时心血来潮认下来的干妹妹,没什么来头,也算不上是什么贵人。你何必怕成这样?”
胆小如鼠的人,怎么可能有大出息,难怪他这么多年来就只是个伺候花草的奴才。
“没什么来头?你糊弄谁呢?就刚刚那些话,哪里是旁人敢问的!照我看,她一定是位大大的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