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东厂妖孽
那种微妙的感觉，说不清也道不明。不算是喜欢，也不算是入迷，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想都这里，厉麟缓缓起身，抽回自己的袖子。
他凝眸看她，许久许久，方才起身离开。
待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村中的草屋燃烧殆尽，余下袅袅青烟。
烟雾散去后的清晨，空气湿润，再也闻不到一丝一毫危险的气息。
夏小星翻身坐起，似醒非醒地看向窗外，一时不见厉麟，稍有不安。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了厉麟的身影之后，心绪又慢慢沉淀下来。她裹紧身上的披风，跨过门槛，正要出声，厉麟已转过身来。
她醒得正是时候。
“走吧，我们回城。”厉麟拍拍马背，示意她坐上来。
夏小星忙点了一下头，伸手捋了捋散乱的鬓发，朝他张开双手。
他似乎一夜没睡，眼睛里有轻微的红血丝。
夏小星想要和他说说话，见他一脸严肃，又抿紧了唇。
清晨，寒意瑟瑟，夏小星拢住袖子，搓手取暖。
厉麟从身后将她圈住，带来一股热流，让她感觉暖和多了。
村中的屋子被烧去大半，狼藉满地，看上去十分凄惨。
“大人，那些村民还会回来吗？”临到村口，夏小星忍不住问了一句。
好好的家就这样没了，他们回来要怎么生活下去？
厉麟语气漠漠地说：“他们不会回来了。”
那些带走村民的人，不会给他们活路的，这一点他万分确定。
夏小星闻言一惊，转身直直地盯着他，盯着他脸上的神情，不愿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他只是故意吓唬她罢了。
“他们都死了。”
厉麟神色不变，策马前行。
夏小星闻言全身轻颤，脸庞骤然苍白。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探出手来，抓住厉麟的手腕，暗暗用力道：“大人，您一定要抓到那帮凶手。”
厉麟专注地看着前方不说话。
夏小星眼睛亮亮的，极其认真道：“滥杀无辜的人，决不能逍遥法外。”
厉麟眸中划过一道微芒，继而朝她点一点头。
她看似心软柔弱，却有自己坚定的主见。
回程的路上，无惊无险。一个时辰后，厉麟带着手下回到了留都城。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要入城门时，城门之内，突然涌出两队整齐的人马，马上之人，皆是一身褐色官服，头戴尖帽，脚穿白色官靴。
厉麟勒住缰绳，定定看向他们，目光冷冽。
凌云策马上前一步：“大人，东厂的人怎么来了？”
夏小星微微一怔，一听到“东厂”二字，竟不由自主地联想起了魏忠贤。
说话间，两队人马的中间，来了一辆八人抬起的大轿，轿帘由细珠串联而成，隐隐遮住那轿中端坐之人的面孔。
不过，那人一身大红，妆花织金甚是明艳。远远看去，应该年纪不大。
夏小星看得一阵发愣，忽听厉麟发话道：“东厂做事一向不讲规矩，不用对他们客气。”
“是。”凌云心里有数。
此时，大轿子已来到跟前，轿中的男子，微微抬手，示意众人停下。
“厉大人，别来无恙啊。”
此人，正是东厂厂督颜黎川。
他迈步下轿，露出真容。
夏小星抬眸看去，恍惚一下，微微惊讶。
眼前这人，虽说是个不算男子的男子，却是肤白如雪，眉眼细长，尤其是鲜艳的红唇，温润光泽，妩媚得很。他简直比女人更美，亦是比女人更像女人。
夏小星鼻尖微动，闻到一阵淡淡的花香，像是女人用的脂粉，正是从他身上而来。
颜黎川扬起修长的脖颈，嘴角含笑，望着马上的厉麟，目光晶亮。之后，他的目光缓缓下移，紧锁在夏小星的脸上，神情似有意外又觉疑惑，跟着，嘴角那抹微笑陡地变成了冷笑。
夏小星迎上他的目光，见他竟然对着自己冷笑，忙垂眸避开。
厉麟察觉到了怀中人儿的紧张，冷冽的目光直直地盯着颜黎川，道：“颜公公，你不在京师为伺候恭妃娘娘，来此何为啊？”
在他的眼里，颜黎川不仅是个货真价实的小人，更是恭妃娘娘的心腹。
他能有今天的位置，全靠着恭妃娘娘的提拔。
颜黎川听了这话，不急不躁，不气不闹，目光仍凝在夏小星的身上，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厉大人，瞧您这咄咄逼人的语气，看来您的精神不错啊。”他甩了一下袖口，优雅地踱着步，含笑道：“杂家来此，乃是奉皇命而来！”
厉麟旋即下马，与他平视：“圣上为何派你来此？”
颜黎川朝他走近一步，因着身高不及于他，扬起尖尖细细的下巴道：“当然是为了那三十六口的命案啊。”
厉麟冰冷的神色有些阴霾：“关家的命案，圣上已下令让我彻查到底。”
颜黎川轻轻“啧”了一声，点点头道：“的确如此。可是大人，这案子您都查了十几日了，也没个结果给圣上，实在是……”
他故意欲言又止，只为给厉麟难堪，暗中讽刺他办事不利。
厉麟冷冷道：“此案非同小可，细查才可见分晓。”
看见颜黎川，他其实有点意外。如果皇上指派他来留都城，那自己早该得到消息……
颜黎川又是一笑：“当然，厉大人的本事有多大，杂家心里清楚得很。不过，圣上既然发了话，杂家也不能不来。如此也好，杂家辅助大人一起办案，也好早日返回京师。”
厉麟目光深寒，简短回道：“此案是我的，谁也不许碰。除非，我亲眼看见圣旨。”
颜黎川早知他会如此，耸耸肩道：“大人，咱们东厂和锦衣卫，本是一家人呐。一家人办事何必这么拘谨！”
厉麟眼神鄙夷，最是厌恶他这副笑里藏刀的丑态，更加不客气道：“颜公公，话可不能乱说。锦衣卫是锦衣卫，你们东厂是东厂。你和我，绝对不是一路人。”
靠着巧言令色走到今天，不过只是些见缝插针的小人罢了。他们借着监察的虚名，平时兴风作浪，搬弄是非，一心想要瓦解锦衣卫的地位。
颜黎川听到这里，嘴角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他故意轻叹一声：“好，大人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杂家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从今儿开始，关家的案子，大人查大人的，杂家查杂家的。看看谁能先结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