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七章 抵达太原
城门外的军士和城楼上的守军,无一不是配着白纱。只有大丧,才会有这般阵仗。太原城内若说宾天配得上这般阵仗的,也就那么两个人,而最可能的也就只有燕王赵麟了。他年齿已经很高,此时宾天也算是合情合理,而且今年以来,他的身体也算不得康靖。甚至赵平也曾经注意到这一点,为他延请了名医,却被赵麟所拒绝。他笑道:“人世福禄本自天定,岂可逆取,天若欲我长寿,自然赐我安康,天若欲我将息,又岂是人力所能阻止?”
赵平虽是将信将疑,却也不好继续多言了。
几十个人,几十匹马在官道上缓辔而行,竟然似乎并无什么声息。半个时辰之后,众人终于来到了太原城的城门前。
老远看见尘烟滚滚而来,王府门口的守卫立即瞪大眼睛,手握剑柄,将剑从剑鞘中拔出一半。虽然在这太原城中,有能力也有胆力在大白天袭击赵王府的几乎不可能有,但他们是职责就是守卫赵王府,只要这种可能性还是存在的,他们就必须集中精神,应对所有可能的敌人。
赵平拱手道:“多谢诸位了!”忽地一提缰绳,喝道:“驾!”那马儿便飞也似的向城内驰去。赵平亲兵的那些马儿经过一阵子歇息,也恢复了一些体力,见到赵平加快马速,大家也纷纷催马上前,不一会,官道之上尘烟滚滚,几十匹马如一个滚动的黄尘球一般迅速地向前冲去。
不必问,众亲兵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那太原城的谯楼之上,高悬着一面白幡,那白幡在微风的吹拂下,迎风轻轻地飘动着,看起来是那样的刺眼。
但马上,赵麟便又安了一下他的心:“我身子岂是并无甚滞碍,只是老来总有点闲病罢了,我年轻时候,虽然也曾是一个以一当百的汉子,但岁月无情,洗尽铅华,便也和凡人无异了!你不必多为我担心。”
这时候,那些百姓终于冲到了赵平的马前,七嘴八舌地开始劝慰赵平,就像是劝慰一个熟悉的老邻居一般。而那些城门士兵却只能羡慕地看着百姓们,他们有职责在身,虽然也很想跟过来,但军令如山,容不得他们违抗。更何况,在赵王殿下面前怠慢自己的职守,恐怕赵平殿下用来欢迎自己的,也不会是和颜悦色,而是他手上的马鞭了。
却说到了第四日的正午时分,众人终于第一次远远看见太原城巍峨的城楼,纷纷松了一口气。但赵平却是依旧一言不发。只是,他也不再加鞭催马了,而是放慢了马速。
且说赵平一行数十骑一路疾驰,直奔太原而去。路上他们经过的州县,一概都不停留,只有到了晚上,才随便寻一个地方歇下,沿途各地的地方官吏想要孝敬一下他都没有办法。
很快,赵王府便到了。
众人的马儿经过这几日的疾驰,着实都累了,赵平这一缓下来,随在后面的马儿都乐得减慢了速度。
赵平当时听得此言,便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但他并不能继续追问下去,他也不愿触及那些禁忌的话题。
好在今日太原城内十分的安静,街上人烟稀少,街市也都已经关闭,那些开着门的人家门口也都挂着白色的灯笼等物。赵平等人虽然马速很快,却偶尔路过的行人却仍是能老远听见声音,早早避开。
那出入城门的百姓们今日也无一不是戴着白纱,一个个脸色肃穆,有些更是显得极为哀切,仿佛自家发生了丧事一般。听得“赵王”二字,这些百姓们纷纷停下身子,向赵平的马前涌了过来。
“参见大王!”众人齐声喊道,这声音既激昂,又是悲壮。是的,终于回来了,他们在等的那个人,终于回来了!
这几日之内,赵平除了极为必要的话,几乎便没有说过一句多余的话,他的亲兵虽然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也知道事情绝不寻常。
“不必阻拦,这些都是普通百姓,莫要寒了他们的心。况且,纵使有刺客混迹其间,孤就不相信他们能把孤怎么样!”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赵平眼中露出强烈的自信。
苟户微微皱了皱眉头,正要拔剑阻拦。但却感觉手上被一股大力止住,拔不出剑来,原来,正是赵平伸手拦住他的剑柄。
苟户松一口气,他听得赵平的语气,终于确定赵平虽然心中哀痛,却并未丧失自信,丧失王者之气,这便足够了。唯有这样,他才能在哀痛的洗礼中重新站起身来,率领大家复去攻取天下,建功立业!
虽然赵家祖孙三人同时封王,各自可以建府,但赵家却还是住在一起。所以这府门上虽然题着的是“赵王府”三个字,里面实际住着的,却是三个王。
“赵王回来了!那是赵王!”赵平一行刚刚接近城门,那守城的兵将立即将他认了出来。一个个哀痛的脸上都绽出一丝笑意,高声地叫道。
众百姓倒也都是通情达理之人,闻言也不多话,纷纷向旁边退开,让出一条道来。赵平的亲兵们本一直都在紧张之中,见此情形,纷纷松了一口气。
赵平对着这些百姓们一一颔首问好,随口应对了一阵子,终于高声说道:“诸位乡亲,暂请让一让可以吗?平刚刚从战场上退下来,身心俱怠,家中又有大变,况且家中还有妻小在翘首以盼,平也希望早一刻见到他们,请大家让一让好吗?”
但很快,所有人就明白自己和前面无数次一样,再一次的错了。而这一次不一样的是,来者并不是吊唁的宾客,而是赵王!预计还在班师途中,起码要七八日之后赶到的赵王!
这便是此次出师之前,赵麟和赵平的对话,也是两个人之间最后一次对话。赵平想不到天人永隔竟然来得这般快速,他甚至没有一点心理准备。若是早知道如此,他又何必费劲辛苦去攻城略地,什么功名,什么霸业,什么义气,什么守诺,在一个“殇”字面前,都是那样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