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五章 南征河内(13)
附和之声立时在他的两边纷纷响起,这咒骂之声就像有传染之力一般,开始在城上蔓延。
秦军开始咒骂,一边咒骂对手,一边咒骂陈武和赵平。但他们却没有办法把这种怒气发泄到敌军的身上,这日头实在是太毒辣了,已经让他们的身子开始越来越不听使唤了。他们都在奇怪,为什么这太阳似乎总在针对自己这方,对敌军好像没有什么效用呢?
并州军大帐。
而到了这个时候,李询也有些坐不住了,低声地咒骂道:“赵平这厮真是疯了,他该不会连晚饭都不吃,连夜继续攻城吧?你注意到没有,这一段时间以来,咱们的伤亡不在敌军之下哪,若是敌军一直这样攻下去,恐怕情势会对我军越来越不利啊!”
荀璞苦笑,除了苦笑,他实在想不出可以做点什么别的。
陈武并不是一个性烈如火的人,但这一次显然是气极了,他越说越是高声,居然对着赵平大声咆哮起来,这可算得上是前所未有之事了——不仅仅是他个人,所有人,没有任何人敢在赵平面前如此说话,包括秦青那样老资格的大将。要知道,以赵平今日的声威,已经算得上无人能及了,就算是陈武这样的大将对他,都是有一定崇拜心理的。
荀璞终于说话了:“李将军,这样下去恐怕越发不行,你看他们的样子,敌军一撤,便兴奋成这样,待得敌军再次上来,哪里还能有什么精神作战?”
李询没有做声。这里的诸位从外地来援的大将之中,他所辖的兵力最多,而他本人也是这里面最为有名的战将。虽然他也不喜欢在这样的艳阳之下决战,但他却比其他人更加懂得一个道理:咒骂不能杀死对手,反会浪费自己的力气。只是,他和这些大将之间,并没有统属关系,他自然也不能板起脸来训斥其他人。
但此厄刚过,新劫又来……
赵平并不辩解,待得陈武发泄完毕,才阴着脸,将一张绢帛甩给陈武。陈武拿起来一看,只一眼,整个人立即跌坐在地上。
李询苦笑道:“外面的大战如何,我等全无决定的能力,只能听天由命了。只希望赵平这厮不要日日这般攻城吧,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恐怕我军之中生出异心的也不会在少数啊,荀城主,这一点你不可不虑及!”
大家自从早上进食过后,一直没有来得及吃东西,即使是在平日里,大家都一概感觉到饿了。而今日这一场大战让大家消耗了更多的体力和精力,到而此时早已过了正午,都快要黄昏了,众人无不感觉府中饥饿难忍,方才大家本就被晒得有气无力,再经过这么一番饥饿,更是难受之极。可恨的是,并州军却一点也没有退军的意思,依然是在下面饶有兴味地攻城,似乎这城楼便是一个巨大的馒头一般,只有杀到城楼上,才能取到这食物一般。
好在,在这埋怨声中,一天之中最为难熬的那一段时间渐渐过去了。虽然仍有不少的士兵丢下兵器,昏倒在地,但这样的事情发生的频率越来越小了。
城上的将领们此时正躲在荫蔽之处,用不住地扇着风。
荀璞轻轻地摇着头,不说话!
他虽然没有转过头来,旁边的荀璞却知道他这后面一句是对自己说的。但他也无可奈何,只好苦笑道:“这也是无法子可想的,敌军总数有十万人,我们却只有四万,这样我们守城的兵力和对方攻城的兵力伤亡相当,真是太失败了。只是,如今是地方掌握主动,我军只能被动防御,一切决定权都在赵平的手上啊。如今就要看赵平能否在大王派兵前来救援之前攻下平皋了。今天这出动的,还仅仅是赵平的前军,他的中军和后军至今尚未出动,想必也是在防备大王的大军救援了。若是大王派来的大军被赵平所阻,不但平皋堪虞,整个河内落入并州军掌握之中以后,就连洛阳也要震动三分啊!”
“真是太混账了,赵平这厮,想要攻到什么时候!”一名战将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咒骂。
陈武有些不满地向赵平道:“大王,末将不明白你为何要选择撤军,我军虽然已经是精疲力竭而且腹中空空,但敌军这种情况比我们更为严重。况且,我军的忍耐心远甚于敌军,再站下去,敌军的伤亡就会很快超过我军,我军只消明日再换一拨士兵以同样的方式攻城。半月之内,末将有绝对的信心攻下此城。大王,您既然将战斗的指挥权交到末将的手上,为何却中途插手?”
旁边的诸将见陈武如此状若癫狂,大发雷霆,都不由为他捏一把汗。单凭这个,赵平便是杀了他,也并不稀奇。
荀璞也没有作声。他是平皋的城守,能坐镇这样一方大邑的人,自然是在身份和威望上要高人一筹的。他也懂得这个道理,但此时他要仰仗这些援军大将,岂能因为这点小事得罪这些人?若是这些人不忿起来,消极作战,最终受害的,也是他自己。
但事实上,这太阳对并州军也是有效用的,而且对并州军的效用不会小于城上的守军。原因就在于,并州军是在攻城,自下往上,体力的损耗自然更大。但并州军却有主将站在高台上和自己一样挨着暴晒,而主帅也是一直不断地在击鼓,这两个人的带头作用巨大。并州军虽然已经累极,但他们却知道,这太阳是公平的,它在照射着自己,同时也在照射着身边的队友和正在后面的主帅、主将,也照射着城上的敌军。因此,虽然不时有人中暑倒地被抬走,并州军却依旧在苦撑。
李询赞同地点头:“此言倒是真的,我想,敌军甚至有可能今夜连夜攻城啊,我军倦怠已极,恐怕伤亡会比白天更大哩!”
但好在秦军担心的问题并没有真的发生,到了天色将黑的时候,并州军的后方终于传来了鸣金之声。听得这个声音,城上的秦军简直有放声歌唱的冲动。一种解脱的快|感涌上了他们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