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 章 命运改变
王子月并不知道这些，韩弈民的信件让她对两人的感情更加有信心。
她集中精力学习，忙着参加医院的实践工作。进入培养计划的十个人毕业前不分方向，学一些外科的基础操作，等毕业的时候再决定具体方向。
他们新增加的课程有人体解剖学、组织胚胎学、生理学、生物化学、药理学，再加上之前上的内科学、外科学以及一些中医课程。
除此以外，不断的实践，观摩手术，或者去解剖一些小动物；不过这个年代很多东西都缺乏，刚开始大家对解剖或者在小动物身上做一些医学实验非常抵抗，慢慢地大家都争抢这些机会。
王子月偶尔去食堂去求一小块猪皮，在猪皮上练习缝针，刚开始她的技术有点惨不忍睹，后来慢慢有所进步，不过王子月总觉得不够。
也许达到那种“我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我的心已经和我的刀一样冰冷”这样的境界才可以。
王子月没有达到那种境界，经过这么久的练习，她的手才刚利索一些，能顺利完成缝合。不过因为每次要的猪皮都是薄薄一层，她担心将来自己真正面对缝合的时候，皮下、皮内、真皮、表皮几层缝合，她只熟悉表皮层，不过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宿舍里的同学都在忙着学习，明年毕业的压力让所有人都不太轻松。
学校的风波并没有起来，这让王子月很诧异也很安心，证明学校的领导还是有一定实力的。
据说跟附近的部队有关，好像是学校和医院会给支援一部分医生，部队给阻挡了风波。
王子月听过就忘了，她不觉得这个事情跟她有关。
有一件大事占据了她的注意力，停止高考中考招生的新闻在报纸上刊登出来了。
上了中专和大学的都在庆幸自己参加的年龄稍微大一点，以后就是干部身份，如果考不了，境遇就大不同。
所有人都感觉天要变了。有些人甚至让孩子退学，还有些人想去首都请愿，政策刚出的时候大家反应有点剧烈。
时间长了人就会麻木。
韩父这个时候才觉得韩弈民考中专是很正确的一个选择，其他和韩弈民在长安一批上学的小孩子，还在念高一，最多只能拿个高中毕业证。
他越发感觉有个厉害岳家的好处。不过这个年代让他有点看不懂，周围的风波一阵又一阵，一夜之间，很多人的身份地位从人人尊敬变成被人批斗。
他原来希望韩弈民找个家庭有底蕴的女孩子，不过现在他觉得儿子的选择也不错，毕竟是农民的儿女，不会有政治上的风险。
所以他跟韩弈民沟通的时候，就表示同意了。不过他和韩母的意见是一致的，不能这么早订婚，岁数太小了，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王存信在学校听到的时候，觉得幸亏是王子月非要他跳级，如果不跳级，他就刚好没法参加小中专考试。
王立民感叹地拍了拍王存信，“猫蛋还是挺厉害的，如果不是她，你估计上不了这学校。”
“你不也是吗？不是我妹妹给你补的。”
“是，是，以后猫蛋有啥事叫我我义不容辞。”王立民拍拍胸脯，他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
王立民给家里写信的时候，就将高考中考暂停的消息写在了信里，并且让他爹适当照顾一下王二平一家，毕竟这个恩惠还是比较大的。
暂停高考的消息终于传到了三河乡。自从王子月那一届以来，前后大概有二十个人考出去，这让很多乡民都看到了儿女能走的一条路，乡里的升学率都高了很多，因为他们看到了另一种生活的可能性。
上一个小中专，出来就是国家干部，一辈子吃皇粮，是老农民最高的梦想。
了解了暂停招生是怎么一回事，就是以后小中专不能考，大学不能考，好多家长都将自己的孩子叫回去，反正上学也没有出路，还不如回家挣点工分。
失学率前所未有的高，这股风气延续到了小学。刘三家的大女儿慧慧和二女儿二慧就被叫回了家；刘老师还专门上门家访了一次，他还是希望多送几个学生出去。
刘三和刘三媳妇看到刘老师上门非常热情，又拿凳子又端水，不过刘老师劝说让慧慧和二慧继续念书的时候。
刘三和刘三媳妇脸色却难看起来，刘三媳妇为难地对着刘老师说：“老师，不是我们做父母的狠心，这两年挣钱困难，四个孩子的学费实在挣不来。”
“没钱是个硬整事，怎么说也没用。”
“我们当父母的对不起娃娃，不过这个年景，家家都不如意。”刘三总结似的说了一句。
“真的上不了吗？”
“上不了。”刘三低下了头。
一个家庭总要有人牺牲，慧慧和二慧这次做出了牺牲。老师来的时候，他们还是希望能有所改观，不过现在没有希望了。
没钱就是没钱。
慧慧和二慧不约而同地哭了起来，泪水默默地流，全小在旁边连忙站出来，“爹，娘，你让大姐和二姐去上吧，我学习不如她们两人好。”
“不行。”刘三媳妇连忙喝止。
“怎么不行，反正我也不喜欢上学。”全小一方面心疼两个姐姐，另一方面自己不喜欢上学。
刘三媳妇抽了根红柳条子就要打全小，全小吓得一溜烟跑了。
慧慧和二慧这会泪水停住了，看向刘三，刘三默默地将视线转开。
刘老师看着两个孩子，说了句，“好孩子，怎么都能活。”
说完这个，他就去学校了。
受影响最严重的就是正要参加小中专考试的学生们，这无异于晴天霹雳。老师们也没有办法，上面的政策是怎么样的，他们只能如实告诉学生。
文香文慧本来明年要考小中专了，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她们再三跟老师确认，希望自己是听错了。不过，事实就摆在那里。
文慧和文香很崩溃，她们为了能和王子月一样，每天从睁眼到睡觉都在学习，现在突然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班里好多人都离开了，这个年代谁的钱也不富裕。学校也很照顾学生，把毕业证都给他们发了。
这里的学生没有太多选择，男的要为娶媳妇攒钱，女的要为自己的兄弟换彩礼。走不了另外一条路，需要尽快回去攒钱。
文香文慧周末回到家的时候，跟张月女和王二顺说了暂停小中专考试的事情，张月女第一反应这个消息是假的，她比文慧和文香更难以接受。
文慧和文香的学习成绩越来越好，现在在班上排名也是靠前的。之前她跟苏校长聊过一次，按照两个孩子的成绩，有很大可能考上小中专。
她羡慕老大一家，她要把两个闺女培养出来，这样出去外面，人家说起他们家，也是竖大拇指的。
现在一切都毁了，娃娃们以后当不了干部了。
她让文慧文香继续学习，万一这个政策有个回还余地，没有好好学习，不就错过机会了。
她又带着文慧文香去了王二平家，让王二平问问王子月暂停小中专考试的那个事情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文慧和文香还有没有其它出路。
王二平一听这个事情，是得赶紧问问，如果是真的，家里的三个孩子不用上学能省不少钱。
反正家里有两个干部，将来他的日子差不了。猫蛋和狗蛋在外工作，剩下三个孩子在家里受苦挣工分。
王子月收到信之后，将报纸上相关报道剪下来附在信里，证实了消息的可靠性；另外，她让文慧和文香以学校的信息为准，因为这个是教育系统的事情，通过教育系统发布的信息最为准确。
此外，她让文慧文香一定继续学习，高中毕业之后可以当个老师或者去学医，据她所知，很多赤脚医生培训都是选拔的高中生，初中生，只要上学就能比别人多些机会。
初中毕业之后，可以去县里看看有没有什么找临时工的机会，或者看国家是否招收赤脚医生。医院、教育局、工厂都可以去问问，认识人最好。
而且为了说服那些大人，王子月在信中写了，文化程度越高，找的对象越好，说不定能嫁到乡上或者县上，这种情况下也能更好帮到家里的父母兄弟。
王子月专门给文慧文香写了一段话：文慧，文香，继续好好学习，你可以看看学校，看看乡上，凡是有职位的人都是有文化的人。你们要尽可能多的接受教育，这样有招收教师或者工人的时候，你们就会比别人多很多机会。
文香是个很能为自己争取的女孩子，王子月相信她。
不过张月女家的情况并不是多好，文建三堂哥今年冬天就要成亲，这是一笔很大的支出，接下来就是文怀四堂哥。
四个嫂嫂进门之后，两个小姑子上学，未来还会怎么样说不清楚。不过王子月做不了什么。
这封信寄出之后，王子月又单独给王二平和柴淑女写了一封信，信中又邮了十块钱，她承诺二猫二狗和蛋蛋和学费她来提供，如果有一个人不上学，她就不会给家里寄任何钱，她说到做到。
王子月不是圣母，不过这个年代太苦了，她帮不了多少人，她的兄弟姐妹她总要帮一帮，未来他们不感恩也没关系，她只是想要他们的世界宽广一些。
村里的有很多矛盾都是来自鸡毛蒜皮的利益，住在乡村里并不能感受到多少乡村的淳朴，反而能感受到贫穷是很多事情的原罪。
仓禀实而知礼仪。农村人会傻乎乎地笑，也会为了地界的一点点挪动打得头破血流。
王子月对王存信也有信心，他应该也能帮家里一段时间。不过王子月在信里做了承诺的这一刻，就不会要求王存信。
信寄回去之后，王二平熄了让几个孩子退学的心，反正不用自己供，有他们的哥哥姐姐。
王二平自从生病之后，发现家里的事情不去管，也有人去解决，他只要保养好自己就可以。
他不赌博，不乱花钱，除了不做事，他就是个非常体面的人。
文慧文香看到报纸，知道这个事情是真的。她们决定先拿个初中毕业证，不过她们不敢懈怠了学习，就像苏校长说的，万一人家突然发个通知又要考，你不学习就落在别人的后面了。
不过他们的愿望最终落空，暂停小中专考试一直暂停了好多年。
快到寒假的时候，王子月的心活跃起来，她知道韩弈民过年的时候就会从安市回来。
王存信写信给她，今年过年他也不回家，有几个委托培养的油田为了将来都能招到有知识的人，现在就给他们提供一些假期工作的机会，他准备去东北最大的油田去。
王子月替他感到高兴，不过她认识的王雨盛和张晓明并不去东北，去了鄂北的油田，相当于王存信自己一个人去东北，虽然油田给安排的好好的，她还是有点不放心。
不过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叮嘱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只有照顾好自己，才能更好建设祖国。
她实际上想说的更自私一些，不过并不好写在纸上。
王子月让王存信一定给家里去信说一下情况，说一下他去的具体什么地方，有哪些联系人，方便有点紧急事情的时候好联系。
这个年代，通信不便，出远门还是很让人担心的。
王存信出发前又发了两封信，一封给到王子月，将各种联系方式，以及他要去的地方都写得十分详细。
另一封信寄给家里，说了详细的情况，等家里收到信的时候，已经快到了过年的时候了。
王二平和柴淑女听二猫念完信之后，反应都比较大。他们两个人已经失去过两个儿子了，一听说王存信要去东北，两人都担心地不行。
“他爹，我们赶紧拦一拦，远天远地的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万一娃娃有个事我们什么不知道，我想起来心里就慌得很。”柴淑女眼里含泪，心中担忧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