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汴京长乐坊（2）
“那多谢婆婆了。”宁水月道。
老婆婆一边往嘴里扒拉饭菜，一边道：“姑娘何必客气，婆婆该做的，有人能记着我的小林哥，能来看他，婆婆高兴，小林哥知道了，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婆婆，您慢点吃。”梨香盛了一碗蛋花羹，放在老婆婆的面前，道，“先喝碗蛋花羹，别噎着了。”
吃过饭，宁水月与老婆婆道别，准备回府。
路上，却被一群围观的人挡住了去路。
“发生什么事情了？”宁水月疑惑地道。
李玉瑶道：“好像是有人在吵架！”
只见一个四五十岁的女子手握鞋底子，面目狰狞地在狂扇一个女人的耳光，被压在地上的那名女子，显然不是悍妇的对手，她唇角挂着鲜血，脸上几道手指印，脖颈里也赫然印着几道指甲划痕。
匍匐在地上的女子毫无招架之力，她哭求着：“夫人，夫人不要打了，求您了，不要打了，要打死妾身了……”
“你也配叫妾身？”悍妇怒目圆睁，铜铃一般大的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她咒骂道，“你这个贱奴婢，竟也敢自称妾身？”
“妾身已经嫁给钱老板做妾，如何称不得妾身？”女子反击道，“夫人，您这样，等夫君回来，一定会为我做主的！呜呜……”
“我现在就打死你，看他回来是否还记得你这个贱人！”悍妇说着，扬起鞋底子，狠狠甩在了地上那位女子的脸上。
女子的脸被打得歪过去，一口鲜血喷出来，她倒在地上，捂着脸继续哭泣道：“若非我，钱老板的生意又怎会做得如此风生水起？你这是卸磨杀驴！”
悍妇冷笑一声，道：“你以为钱万三真的喜欢你么？做梦！你说对了，我们只是在利用你，是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若趁着这两年生下子嗣，也便罢了，我也不敢动你，偏偏你是个不下蛋的母鸡，你死了，钱万三也不会在意的！”
宁水月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觉得匍匐在地上的女子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是谁。
梨香道：“月娘子，我们快走吧！”
那名被打的女子听见了梨香的声音，连忙抬起头来，眼睛瞪得老大，她怔怔地望着宁水月，只见眼前的公子，他一身男装，好生面熟，旁边的公子唤他为月娘子。
她一把抱住了宁水月的腿，哭道：“水月，你是水月对不对？救救我，救救我！”
宁水月俯下头，终于认出她是谁，是芍药！
“你是……芍药？”宁水月疑惑地问道。
芍药拼命点点头，哭道：“水月，带我走，带我离开这里，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一定会报答你！”
宁水月冷笑一声，甩开了她，她道：“芍药，当年若不是你，娇娘胭脂铺也不会关门大吉，我与梨香，也不会被卖到关外。我不是观世音菩萨，没有责任超度你。”
梨香冷笑一声，道：“打得好，真是一出好戏！月娘子，我们走！”
芍药用绝望的眼神望着宁水月，她的眸中满是泪水，手却死死箍住宁水月的腿，不放开，就似抱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悍妇得意一笑，咒骂道：“贱人，被打得雌雄不辨了么？眼前的，分明是一个公子，若是让钱万三知道了，用不着我出手，他就会打断你的腿！”
芍药松开了宁水月的腿，喃喃地道：“对不起……”
宁水月抬步离开，芍药被悍妇压在身下被撕得可怜样不停地在眼前闪现，她绝望的眼神，让她有些不忍。
她停住了脚步，对梨香道：“她之前害过我，我也很恨她，但是她那绝望的眼神，让我见了有些不忍。”
“月娘子的心就是太软。”李玉瑶道，“奴婢与那女子并不相识，也无恩怨，由奴婢去为她说句好话吧。”
宁水月点点头，道：“去吧。”
梨香道：“我们何必管她，她被打死了，与我们何干呢？我们应该高兴才对。”
宁水月道：“其实如果没有那些变故，你我又怎会进入将军府，认识七少主，认识陛下？”
“也许是上天注定的，月娘子与陛下，是天定的良缘。”梨香道。
宁水月摇摇头，道：“梨香，你少贫嘴了。说到良缘，梨香，我也该为你寻个好婆家了。”
梨香见宁水月的语气认真，她连忙摇头，道：“月娘子，梨香不嫁人，月娘子不要赶梨香走啊！”
宁水月道：“我是说真的，女人的好时光能有几年呢？梨香，你真的想要孤身一辈子吗？”
梨香垂下头，握住宁水月的手，道：“梨香同月娘子在一起，怎么可以说是孤身呢？”
李玉瑶来到人群中央，对那位打得不亦乐乎的悍妇道：“这位夫人，看您的衣着，也知道您是富贵人家的夫人，怎么做出如此失态的事情来？夫人如果真的将她打死了，还要招惹牢狱之灾。”
悍妇停了手，抬起头，望着李玉瑶，冷冷道：“你是哪根葱？敢管老娘的事？”
李玉瑶道：“我说这些话，都是为了夫人您着想，还请夫人三思啊！听说，已经有人去叫衙役的捕快了，夫人您已经扰乱了这条街的秩序，若是等捕快来了……”
悍妇听罢，连忙起身，指着芍药道：“今天暂且饶了你，你若再敢狐媚老爷，看我不撕烂你的脸！”
芍药匍匐在地上，头发被扯得凌乱不堪，她对李玉瑶道：“谢谢这位公子出言相救，谢谢你……”
李玉瑶淡然一笑，转身，离开了。
宁水月见李玉瑶走过来，便道：“人都散去了，你是如何做到的？”
李玉瑶笑道：“我只是吓唬了一下那个悍妇，说捕快要来抓她了，她就连忙跑了。”
三人噗嗤一笑，继续向张府走去。
梨香道：“没想到芍药会是这样的下场，我还以为，她已锦衣玉食华服加身。”
宁水月道：“她为人刻薄，行事卑劣，落得如此下场，也是报应。当年为了嫁入钱家，竟使出诡计陷害自己的东家，她自己定然也不会想到，自己会落得如此不堪的境地。”
“她是被钱家利用了。”梨香道，“也是个蠢钝的女人，可悲又可怜。”
半个月以后，张府门外有人敲门。
梨香前去开门，见门外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乞丐，他递给梨香一封信，道：“这位姐姐，给你信！”
“是谁差你送信的？”梨香问。
小乞丐咂吧咂吧嘴道：“是一个老婆婆，她说我把信送到这里来，就给我两张烤饼。”
梨香心想，定是小林哥出宫了！
她道：“多谢你啊！这块碎银给你，买点好吃的！”
“谢谢姐姐！”小乞丐双手接过银子，开心得不得了，他欢快地跑了。
梨香进门，对宁水月道：“月娘子，是老婆婆的信，您看一看，是不是小林哥出宫了？”
宁水月伸出手，道：“快给我，让我看一看！”
只见信上写着：水月、梨香，多年不见，你们可安好？明日，在海棠林茶馆相见吧！
听宁水月念完信，梨香眼睛里都含了泪，她哽咽道：“这个小林哥，竟然都会写字了，好多年不见，突然要见了，心里莫名得很难过，不知道为什么。”
“你与小林哥同甘共苦那么多年，多年不见，难过也是情理之中。”宁水月道，“明日，我们边去见一见这个儿时的朋友，叙一叙旧。”
“我还有好多话要问他，如果当初不分开该有多好，呜呜……”梨香掩面哭泣道。
“当时你我都是身不由己。”宁水月道，“我们自己都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如何顾及他人呢？如今还能遇见他，已是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