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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正义吹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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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 是漆黑的夜。尴尬,是窒息而沉重的尬。

    特别是在吹雪以一种极为平静的语气,说出自己从小对某个牛逼哄哄的教主行为了如指掌后, 玉教主便陷入了迷一般的沉默。

    他不禁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曾经为了掩盖身份,一次又一次包括且不限于的伪装而成的花季少女和美貌大妈的自己。

    他忽然很后悔,后悔为何自己一次又一次地伪装身份,为何从不用自己的真面目来见他的儿子。

    这可是他的儿子, 机智聪慧、一眼就看出他伪装的亲生儿子啊。

    啊,吹雪, 爹爹的好大儿。

    你是那么冰清, 那么善良,善良地从小看着爹爹和阿福的倾情表演从不揭穿,永远顶着那张绝美而平静的小脸静静地看着,无动于衷。

    一时间玉爹竟是分不清他的吹雪这种看戏的行为到底是故意还是故意,这让他有些尴尬, 尴尬得在好大儿和臭阿钧的注视下差点原地抠出了一座阿房宫。

    身为在外酷炫狂掉拽的教主大人, 玉爹觉得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了。他决定用自己伟大教主的魄力打破这片该死的宁静,他要跟他的吹雪单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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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啦。

    烛光微微颤着, 照亮了本是昏暗的屋, 在浅棕的门窗纸上勾出了两个对坐的人影。

    吹雪坐在桌边, 手边放着茶水。

    这是阿钧离屋时给他和父亲倒上的茶水,他拿上了自己的剑离开了, 为父子两人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这是吹雪第一次与自己的父亲如此正面相对,也是他从未想过的相对。

    在吹雪原本的预计里, 他麻烦的老父亲可能到死都不会露出自己的脸。毕竟, 他的父亲总是那么神出鬼没, 那么的神秘,就跟不想要自己的脸似的。

    真是奇怪的中年男人。吹雪心想。

    他懒得探讨为何他的老父亲养成了这种糟糕的习惯,也懒得与父亲探讨人生的真谛。吹雪知道几乎每一个中年男人说到这种话题就喜欢高谈阔论,比如阿福。阿福已经很能说了,一说就是大半个晚上,如今换成比阿福还要烦人的臭老爹,搞不好一整天都能被浪费掉。

    吹雪才不要,吹雪不要坐在这里听无所事事的中年男人哔哔,吹雪还要出去练剑。

    于是他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准备就绪的玉爹,毫无情怀可言,直奔主题,“这次,又是什么麻烦?”

    又、

    玉爹一哽,登时咽下了已到嘴边的父爱之吟唱。

    年轻的吹雪从未与真实的玉爹相处过,但又好像很了解他。了解他的烦人,了解他内心对搞事的热爱,了解他无处安放的心。

    他,玉罗刹,就是个搞事精。

    如果说江湖总是在波涛涌动,那这翻滚的浪花之中至少有八成的后面有玉罗刹的影子,即使这个影子很浅很浅,浅得直到风雨停下都无人寻到他的脚印。

    然而,再好的隐藏也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再警惕的野心家也躲不过无处不在的眼睛,来自麻雀家族的小眼睛。

    麻雀,繁荣的一家,它们的成员真的很多,多到遍布整个大禹甚至关外。没有人可以阻止它们枝头吃瓜,也没有人可以阻拦它们家族聚会时交流八卦。而且每一次,都还是在吹雪的梅树林里。

    所以,吹雪真的很懂江湖八卦,虽然他根本不感兴趣,但是他是真的懂,懂他的父亲每一次来看他都是搞事的开始,从西域到关内新的风暴掀起的初始。

    吹雪甚至怀疑,臭老爹来看他的行为都是顺便,主要是把他的山庄当作了关内落脚的点。

    至于原因,可能是北域的人民和麻雀一样都八卦吧。北域的酒馆里总是飘荡着全大禹江湖风雨的第一手消息,从阴谋到阳谋,从爱恨到情仇,就没有北域人民不知道的八卦。

    如果有,那必然是一些神秘到只有小麻雀才知道的秘密。

    啊这,吹雪的情报未免也太厉害了吧?不愧是他玉罗刹的儿子,看着纯真善良,但暗地早已掌握了远超他西域圣教的情报势力。

    吹雪,不愧是你。不知道小麻雀存在的玉罗刹顿时倍感欣慰。不过欣慰的他却不准备承认自己江湖第一搞事精的身份,于是他道,“我,只是来看看你。”

    此话一出,吹雪的眼睛里好看的光顿时波动了一下,不是为了父爱的触动,而是被他老爹臭不要脸的震动。

    “你不信?”玉爹邪魅一笑,虽然根本没人看到。他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吹雪却已失去了耐心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因为罗煞牌?”吹雪反问道。

    他的语气没有半点疑问的意思,因为他早已知晓。

    知晓这个烦死人的狗男人最近又有了新的点子,似乎是在搅动天下的风雨后觉得不得劲,又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教中。

    他,玉罗刹,一代魔教教主,统领西域的风云人物,在一个风和日丽全教汇集的日子里,突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暴毙了。

    没有一丝丝征兆,也没有一丝丝防备,就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假死暴毙。为了戏码更加真实,他甚至还把自己搞得有点经脉错乱、走火入魔。

    这一暴毙可好,打得那是全教乃至江湖措手不及,愣是反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接着混乱便拉开了序幕,所有人都想起了那个象征着权力和财富的罗煞牌,目光也都集中到了那个在教中因为备受宠爱而变得纨绔的少教主,玉天宝。

    玉罗刹,一个惟恐天下不安的男人。他,真的是在用生命搞事。搞江湖、搞势力如今还给那个从小悲惨落在他手上利用的养子挖了个巨大的坑。

    他简直,是个人渣。吹雪心想,并露出了嫌弃的目光。

    他默默将自己的杯子移开了一些距离,就怕这个人渣般的老父亲给他的茶水染上成人般肮脏的气息。

    玉爹又是一哽。他知道自己是个人渣,但也没渣到极致,至少那些江湖风雨本就存在,他不过是让其提前些罢了。

    就像这次,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教中存在一些野心份子,与外人狼狈为奸。如今是有他玉罗刹的震慑不敢轻举妄动,但待他百年,新教主上位,这些狼子野心之辈定会不忠。

    “所以?”吹雪问,“就扔下了玉天宝?”

    玉爹愣了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笑开了,像是听到了不得了的笑话,“原来如此,吹雪啊吹雪,你,是在担心他?不过是一个抢走了你身份的人,你不恨他也就算了,如今还考虑他的安危。”

    这是一种嘲笑,满是讥讽的。吹雪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他像人渣一般的父亲如同掌中宝般宠溺了玉天宝多年,所有人都觉得玉天宝是他玉罗刹的命根子,唯一的弱点,但其实都是假的,这个人渣根本就没有把玉天宝当儿子。

    近十八年了,连讨厌麻雀的吹雪都和麻雀一家处出了感情,而玉罗刹面对日夜养于身边的孩子都没有一丝感情。

    “他武功很差。”吹雪说。

    “我知道,和你不可比。”玉罗刹毫不在乎地道,他用指节轻轻扣着桌子,像是在谈一些闲事,又像是在谈论着一个和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我教过他了,但他怕疼,不愿刻苦。”

    “你可以逼他。”吹雪直直地对上玉罗刹的眼睛,“是你,把他留在教中。”

    他是第一次如此明显地表达出自己的不满,不满父亲的冷血,不满父亲毫不负责的态度。他不是站在一个被代替身份的苦主角度,仅仅是作为一个旁观者。

    “我为何要逼他?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玉罗刹拾起杯子,抿了一口。吹雪的茶叶是个好茶,泡茶人的技术也很好,但可惜的是这茶不合他的胃口。

    “就像是你,吹雪,我也不会干涉你选择的路。”他放下杯子又道,“你手上的是杀人的剑。你不该在意一个人的命,特别是你的仇人——”

    “他不是仇人。”吹雪打断道。

    “好吧,他不是。”玉罗刹并不在意这一点,“但吹雪你修的是剑,你的剑下必定会有无数亡魂。谁死谁活,对你来说重要吗?不过是个陌生人。”

    是啊,陌生人,但也是个无辜的陌生人。正如玉罗刹所说,吹雪是个剑修,手中拿着的杀人的利器,但这不代表他滥杀。

    他会杀人,因为他诚于自己的剑,但他不会杀无辜的人,因为他诚于人。他的剑下会有陌生人的命,但这人必然是背信无义之人。

    这个世上总有这种害群之马,也总有想要报仇却无法做到的普通人,而吹雪的剑会为了这些普通人出鞘。

    他曾和阿钧讨论过,阿钧也如此认同。阿钧说有能力的人总要背负比常人更多的责任,就像是他,就像是阿城,就像是吹雪。

    吹雪理解父亲生活在一个特殊的环境里,但他不会认同父亲的理念,一辈子都不会。

    “正因为我是剑修。”他没有回答父亲的问题,只是道,“血,不是冷的。”

    他不愿再与面前的男人有更多的交流,起身便要离去。

    玉罗刹也未拦他,因为他太了解吹雪了,知道吹雪的洁癖,看不得肮脏。

    “那你可了解你的朋友?”在吹雪推门之时,玉罗刹忽地又开了口,“顾钧。你知道他是谁?来自哪里?他的血,是否和你一样是热的?会不会他连自己亲兄弟都能动手?”

    他不会。吹雪停下了脚步,很想这样反驳他的父亲。但他没有,因为人是会变的,他可以保证自己却无法保证其他人。

    但他相信阿钧,相信阿钧即使改变也不会成为像玉罗刹这般的人。

    “我无需知道。”吹雪说,“他,是我的朋友。”

    说罢,他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他与父亲聊得不多,却很久。天,已经亮了。

    他看见负剑的少年站在他的院子里,垂着眼看着手心。

    风轻轻带起少年的鬓角,也吹动了花瓣。似乎是听到了开门的动静,顾钧抬起了头向吹雪看来。

    初升的太阳散发着清辉的光,淡淡的,浅金色的,洒在两个少年人的身上,像是镶上了细细的金边。

    吹雪握着自己的剑鞘来到顾钧的身旁。

    “你去了庄外?”他问。

    “嗯。”顾钧点点头,“你们聊得太久了,我便去山下看了看,那里好像开出了花。”

    他捻起手心的小花递到吹雪的面前。那是一朵春花,很小很小,染着嫩黄的颜色。

    “今天,要不要一起去那里练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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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好心向好友展示自己新招式的钧哥便在花海使出了锋利的剑气,如万剑归来,狂风过境,残花乱飞。

    练完剑发现花海一片狼藉的吹雪:……

    吹雪、吹雪一把掐住了钧哥的脖子。

    这里的花,都是他种的。

    钧哥:……

    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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