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往事如烟
这时，菜已上齐。这是凤歌第一次吃凤府厨子做的菜，尝了口，感觉还没红绡和王妈做的好吃。
凤潇突然说：“小九，三日后是金秋节，想不想跟二哥去天都江游船赏月啊？”
不就是月亮吗？有什么好赏的？凤歌本不想理他，但一想到难得能有机会出府，心中雀跃，却转头问凤宥：“爹去不去？”
凤宥眼中带笑，却有着丝黯然，说：“爹一把年纪了，就不跟你们年轻人凑这热闹了，你跟你二哥去吧。”
凤歌看着他的眼睛，蓦然想起耿勇说金秋节过后十天是李云珠的忌日，想来凤宥定是为此伤感，不想看见他这个样子，于是侧着头，一脸认真地说：“爹只是一把年纪，又不是几把年纪，一点都不老啊！”
大家都笑了起来，凤宥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说：“你这丫头，嘴巴怎么这么会说话！”
凤潇一边笑一边说：“丫头，怎样，去不去？”
凤歌还是不理他，对凤毅说：“大哥，你去不去？”
凤潇怒了：“丫头！是二哥在问你话！你问大哥干嘛？问了也是白问，他十岁后就没去玩过！”
凤歌彻底漠视他，只是看着凤毅。凤毅低下头，温声问道：“小九想去？”
“嗯！”凤歌用力点了下头。
“好！”凤毅爽快地说。
凤潇嗤笑：“你说去就能去了吗？现在还会有船吗？”
凤歌这才转向他说：“你不是有船吗？你刚才不是问我去不去吗？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了，不过要加上大哥，我们一起去。”
“可我现在不想带你去了。”凤潇切齿。
“你别这么幼稚好不好？你还是男人吗？你还是我二哥吗？是男人就要大度，是哥哥的就要爱护妹妹！”凤歌因为觉得此人对凤毅不怀好意，所以怎么看此人都不对眼，说话就带着那么一点挑衅。
“你……你……我……我……”凤潇发现跟凤歌斗嘴是一件很悲催的事情，自己永远斗不过她。他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这小丫头了，自己甚至一直都好像有点讨好她吧？
“好吧，一起去吧！谁叫我是你二哥呢！”他有点无奈又认命地说。
凤宥一直由着两人斗嘴，看到凤歌跟两个儿子相处融洽，对凤潇这个儿子他是了解的，跟谁都能混熟，没想到的是连凤毅都能对凤歌好，让他打心里高兴。
“二哥，我也要去！”一直没说话的凤轩插进来说。
“哟！连八弟也开窍了，就该这样嘛，老是捧着本书怎么行呢？行，二哥带你去！”凤潇大声说。
“二哥，我也能去吗？”女眷那边传来六娘子凤蕾的声音，话对着凤潇说，可眼神看的却是燕煜恒，那眼中充满爱慕，显然是春心动漾了。
凤潇看了看林旭尧，后者依然一副僵尸脸，让凤歌怀疑刚才是见鬼了。凤潇有点为难地说：“六妹，二哥那船也坐不了这么多人啊，况且你不是跟礼部尚书家的二娘子约好了吗？”
“哦……”六娘子一脸失望，看着燕煜恒，楚楚动人。可是人家燕世子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似乎根本不知道有个小美人正在向他放电。
神女有心，襄王无梦，这六娘子性子倔强，应该不会死心。凤歌挑了挑眉，日子无聊，让她有点想看戏了。
六娘子果然没让凤歌失望，不一会儿，就打起精神，走到凤宥面前，躬身行礼，说：“爹，女儿近日新习了首曲子，想请爹指正，也给大家助个兴，好不好？”
“嗯，好。”凤宥温声说。
凤婧是早有准备，七弦琴也早已摆好，香炉也已点燃。
只见她款步走过去，净手，整衣，然后坐下来，气定神闲地波动了两下琴弦，随即琴声扬起，泠泠如玉石互击，宛转悠扬。有词说，欲将心事付瑶琴。因为心有所属，琴声中带了点少女缠绵的情意，真真是意绵绵，心有相思弦，指纤纤，衷曲复牵连。
凤歌暗叫一声好，想不到这六娘子性子不讨喜，琴艺倒是不错，应该是下了一番苦功的。不由得重新审视一下凤蕾，只见她今天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一身绯色衣裳，秀丽的瓜子脸上薄施脂粉，十四岁还没及笄，已然是一位小美人。只是一双杏眼微微上挑，不时流露出刻薄高傲的神色，有点破坏了美感。
琴弹得虽好，但其中流露出的怀春之意却是有点明显，自个在闺房里弹没问题，可现在坐了那么多的男人，有几个还是外人，这是非常的不雅的，严重点就是世风日下。所以除了凤歌没这个认知，单纯的欣赏琴艺，而凤宥心不在焉外，其他人都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燕国世子燕煜恒更是勾出一抹讥笑来。
曲终，六娘子显然也醒悟到自己刚才实在孟浪，一时又羞又恼，看到燕煜恒的表情后，更是连撞墙的心都有了，白着一张俏脸，怯怯地望着凤宥。
凤歌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众人神色各异，略一想，明白过来，心中就有点替六娘子不甘。人家小姑娘情之所至，有感而发，人之常情，多么的勇气可嘉啊。不忍心看她如此窘迫，突然用力一拍掌，顿时惊醒了众人，大声说：“好！真好听！六姐真棒！”
看到众人像看怪物一样地盯着她，她一瞪眼，大声说：“难道不好听吗？我就觉得很好！琴者，情也！难道不对吗？爹，你说！”最后把头转向凤宥。
琴者，情也！可以这样理解的吗？众人无语。
只有凤宥温声说：“嗯，说的对！六娘子琴艺有进步了，回座吧。”
六娘子眼神复杂地看了凤歌一眼，快步走回座位，不复刚才的镇定。
一段小插曲就这样过去了。大家也吃饱喝足了。凤宥一直兴致缺缺的，只简单问了下凤毅和凤潇的近况，然后就对凤歌说：“小九，夜晚了，爹送你回去吧。毅儿潇儿好好招呼林公子他们。”
凤歌原本想继续跟凤毅一起的，但看到曹氏的眼神，想想还是算了，站起来，跟着凤宥走出去水榭，身后是一群经过精心打扮的女人幽怨的目光，碎了一地。
天早已黑了，一轮明月高高挂在天上，清辉洒落，映照着张灯结彩的凤府，静谧安详。
一出水榭，凤宥就把凤歌抱起来，皱了皱眉，说：“爹的小九怎么这么轻？”
凤歌搂着凤宥的脖子，看着他的眼睛，绷着一张小脸，一字一句，很认真地说：“爹，你有心事！”
肯定句，不是疑问句，凤宥顿了一下，凝眸看向凤歌，在这小小的人儿的一双剔透晶莹的眼睛里，清清楚楚看见一个小小的自己，让凤宥感觉怀中小小的人儿已经长大了。沉思一下，凤宥沉声说：“往年这个时候，爹已经陪在你娘身边了。”
凤歌一愣，想不到他对李云珠用情如此之深，再一想他刚才对曹氏等人的态度，莫不是这十年来他过的都是和尚般的生活？一下子又想起凤泽爸爸，也是十年单身，弄得人人都在猜测他是不是有什么男人之痛之类的问题。想不到两世为人，两个父亲的境遇都差不多，凤歌一阵心痛，把头伏在凤宥肩膀上，轻声说：“爹，跟女儿说说娘的事情吧！”
“好！”抱紧凤歌，凤宥一边走，一边慢慢地说着。他声音醇厚，随着往事一幕幕的再述，有时平静，有时高兴，有时幸福，有时痛苦。让凤歌彷佛亲历其境，亲眼看见一个痴情女子如何抛开一切，屈身为妾，只为能与心爱的男人一起看朝升暮落，如何幸福地孕育着他们的宝贝，又是如何痛苦地努力挣扎，只为保住他们之间唯一的牵绊，因为只有这样，她心爱的男人才有理由生存下去。
凤歌感慨万千，之前听耿勇说的时候，还觉得李云珠这样做太傻，太不值得；可现在听凤宥说起，又觉得李云珠傻得很值得，她用短短的两年时间拥有了凤宥的一生，而曹氏等人用一生的时间都不能拥有凤宥的一个回眸。
此时已进入闲云阁，凤宥把凤歌一直抱到主屋里才放下，吩咐红绡好生侍候，转身就要出去。
定定看着他寂寥的背影就要消失在门口，突然问道：“娘的死，没有问题吗？”
很突兀的问题，却让凤宥身影一震，站在门口久久不动。
凤歌心中闪过一丝不忍，感觉自己有点残忍，刚才让他说起李云珠，已经让他的伤口再次裂开，现在还要问他这样的问题。可是，凤歌闭了闭眼睛，凤宥和凤泽两人在脑海里重叠。前世因为她的任性，让凤泽一直生活在痛苦自责愧疚当中，今世，凤宥又何尝不是活得行尸走肉般？对凤泽爸爸，她已经没办法去补偿，去尽一个女儿应尽的孝道，只希望今世能让凤宥父亲活得舒心。所以，凤歌认为，必须让他重新去面对，去正视，才能让伤口真正的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