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他们是来替代我的?
狱警退出接待室,将接待室的铁门关上,铁门发出一阵难听的响声。
吴一飞拉起关山的手,撸起他的袖子浑身上下检查了一遍,惊讶道:“受这么重的伤?这都是那徐世刚打的?”
关山回过神来,看向吴一飞,不满道:“你知道?果然又是你弄的苦肉计?”
吴一飞满脸不忍地说道:“兄弟,这回真不是我。这伤我看了都心疼,唉没想到他们下手这么狠!”
关山眼睛都睁大了,音量也提高不少,说:“别装了,到底怎么回事?”
吴一飞拉着关山往凳子上带,说:“你别激动,坐下来消消气。今天来就是跟你讲这件事情的,章处长都亲自来了,就是要给你一个交代的。”
关山沉默不语,他低下头,无法面对角落里坐着的章林。他觉得这个任务被他做得像狗屎一样,他已经做好了被章林骂一顿的准备。
章林站起来,走到关山对面坐下,说:“怎么?被人欺负成这个熊样子,见了我也不哭了,一直低着头是怎么个意思?”关山头埋得更低了,章林笑了笑说,“上次打电话,我一开口你就哭,我还真以为你把我当亲爹了。所以这次我巴巴地跑来了,但是看见你这副熊样子,我倒是后悔来这儿了。”
关山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心里酸得直冒泡,舌头像是打了结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章林叹了口气,说:“按理说我是应该让你好好哭个够,宣泄个够。但是时间有限,等你哭完,我们就该走了。”
关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抬起头,抹了把眼泪,说:“老章,你说吧,怎么骂我我都听着。”说完他又猛地抽泣,调整着呼吸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吴一飞很贴心地递过来几张纸巾,关山抓过来,胡乱照脸上擦了擦。
章林眼神扫视了一下周围,才再次开口:“好了,不要哭了,你的委屈我都知道了,你过两天就可以出狱了。”
“出狱?”关山惊讶道,“我这也才进来没几天啊,任务完成了?”
章林说:“没有,我们换个任务,不做这个任务了。”
关山问:“什么意思?这个任务就半途而废了?”
章林说:“别的组会介入进来继续完成,我们组退出。”
“别的组?”关山猛地想起新监舍那群精壮的汉子,说:“是徐炎?他们是来替代我的?”
章林点燃一支烟,说:“看来你们见过面了。”
关山不死心,问:“为什么?”
章林说:“特情处总指挥部派了人来测试你,他们给出的结果是你不过关。”
关山惊诧地问:“特情处?徐世刚?”
章林吐了口烟,说:“对,就是他。”
关山愤怒得脸都红了,叫道:“他那是哪门子测试?把我打几顿就叫测试了?”
章林看他一眼,说:“我不知道他的判断标准是什么,他们只给我结果。”
关山红着眼坐在椅子上,怒吼:“那我挨这几顿打算什么?他说我不过关就不过关,如果打我几顿就说我不过关,那我不接受这样的宣判结果。”
章林说:“你没有说不接受的权力。”顿了顿,又说,“我也没有。”
关山呆坐在椅子上,无力地说:“什么时候出狱?”
章林说:“就这两天,你收拾收拾,等待着三审结果吧。”
关山问:“老章,我以后,是不是就失去做卧底的资格了。”
章林沉默了半晌,说:“未必,先把这里的事情了结,我们回去再谈以后的事情。”
关山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沉默了半天,也不知道再说点什么。他眼前几乎是黑的,脑袋嗡嗡作响,眼泪又开始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哭得像是个迷路的小孩。
吴一飞走过来安慰关山,说:“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你,让你在这里吃这么多苦头。”
关山并没有觉得自己身体上有多苦,只是觉得自己不明不白地挨了几顿打,就被人宣告出局了,心理上的不平衡要比身体上的痛苦大得多。他哭了一会儿,想起什么,问吴一飞:“孙队长是怎么回事?”
吴一飞说:“都怪我,瞎出主意,他受了点儿处分,平调了。”
关山:“受处分了?”
吴一飞笑笑:“没事,就是扣了点工资。我拿你那张卡补给他了。他还不要,我硬塞给他的,我说你要是不要,关山出来会骂死我的,他才接着的。他说先帮你存着,等你哪天娶媳妇了,一定要叫他去喝喜酒,他出双份的份子钱。”
关山点了点头,吴一飞接着说:“他现在去口岸执勤了。那里的环境要比这里好,那里可以每天见着太阳,不像在这里整天阴森森的。”
关山说:“口岸边检站吗?”
吴一飞答:“是。”
关山说:“那要比这儿危险多了。”
吴一飞说:“他巴不得去呢。这下调动真是合了他的心意,上次我去看他,他还乐呵呵地说给他调了个好岗位呢。他现在比以前要快乐多了。”
关山不知道吴一飞是在安慰他还是事实真是如此,他沉默一会儿,点点头,说:“行了,我知道了。”
他已经平静下来,看向章林说:“老章,你什么时候回去?”
章林说:“等下就回了,我不等你了。你出狱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等你出去吴队长就会把你的物品还给你,我们电话联系。”
关山说:“也好。”
狱警准时打开探监室的铁门,敲了敲说:“各位,时间到了。”
几人站起身,章林罕见地抱了抱关山说:“别气馁,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章林从来没有拥抱过关山,也从来没有用这么柔情的语调跟关山说过话,关山脑袋里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断了,他被胸中的情感和情绪推动着,号啕大哭起来。
狱警看见他这副模样,也不忍心催他走。
章林拍了拍他的背,说道:“别哭了,走吧。过几天又见面了。”
吴一飞又递过来几张纸巾,帮关山擦了擦脸,两个人都站得直直地看着他,关山不由自主地停止了哭泣,也挺直了身板,转身迈着大步出了探监室。
当人在面对未知的恐惧时,一个人在未知的黑暗世界摸索,总会不由自主地将自身所有的力量都放在眼前的世界里,强迫自己,把眼前的一切有序化。最可怕的是,他将所有的力量放进去,却激不起一个水花,在黑暗中踽踽独行,却什么也摸不到,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恐慌,可以击垮这世界上任何一个顽强的灵魂。
关山不知道世界上那些优秀的特工有没有属于自己的至暗时刻,他们又是怎么从那些至暗时刻中说服自己,走出来的。关山想自己现在遇上的还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怎么自己的心灵就这么脆弱呢?他想起来死去的宋宁,要是宋宁在,肯定会指着关山的鼻子骂:“关山,你胡思乱想什么呢?老章不还没拍板说你就不行了,你就不能继续卧底之路了,你怎么就自己先气馁了呢?我的尸骨未寒,哦还等着你去铲平张家,铲平伊图尔余部,替我报仇呢,你怎么先自暴自弃了呢?”
是呀,未来的路还不确定,他怎么自己先自暴自弃了呢?关山深深地吸一口气,暗骂自己太矫情,一点点挫折就把自己打击成这样,怪不得别人给出测试不过关的结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