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自我怀疑
徐世刚又一脚踢了过来，恶狠狠道：“别装了，老实交代，孙大山跟你一伙的是吧？你们是什么身份？是你渗透了他，还是他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
关山躺在地上疼得半天没缓过来，他脑子飞速转着，难道他想错了？徐世刚不是吴一飞安排的苦肉计？难道徐世刚已经被张家收买，故意来替张存山套自己的真实身份？关山心里一惊，要真是这样，那他刚才一直追问孙大山的去向，岂不是暴露自己了？
徐世刚又是一脚踢来，问：“你是跟张家那伙人一起的？还是其实你是卧底？”
关山倒吸一口凉气，他不是张家派来的？不不不，他肯定是在迷惑自己，现在不能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如果他的判断是正确的，徐世刚真是被张家收买的，那这张家的势力也太可怕了，随随便便就能控制一个监区的监区长，甚至还能跟司法局局长搭上话，那这牵涉之广，能量之大，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仅凭他这一个小小步兵是无法撼动的。
但如果徐世刚是吴一飞安排的另一苦肉计，那么回去他真的要骂死吴一飞，这种计划根本不把他拿人看！三天两头挨打，下脚之重，就算是囚犯也有人权！监区周围到处贴有“建设现代化文明监狱”的标语，他身为监区长还能如此明目张胆地打囚犯，就是不把整套以人为本的法治体系放在眼里！
关山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断掉了好几根肋骨，恍然间好像回到山里训练的日子，那时候他和宋宁也是这样经历了各种艰难的模拟性实战演练。不，是比挨打还要残酷的训练。
徐世刚打累了，拉着椅子直挺挺坐下，喘着气说：“嘿，想什么呢？你还有心情发呆？”
关山已经痛得说不出来话，全靠意志力撑着。
他已经想明白，一个监舍里有一半人是为了保护张存山而来的，即使他们真的实打实地犯了罪，但想这么巧合地分在一个监舍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这监狱中一定有人在暗中帮助他们，想想看整个监区还有谁有这么大权力，肯定是监区长啊。为什么徐世刚一出现孙大山就被调走了，他一定是发现了孙大山和他还有吴一飞之间的某种关联，只是目前看来，他还只是猜测，并没有证据。
关山暗暗心惊，那叶小文能这么顺利地逃出去是不是也有徐世刚暗中推波助澜？还有今晚张存山跟那几个人的对话，岂不是也是故意说给他听的……监区内有囚犯越狱，这是多么大的事情啊，监狱长随时都面临被免职的风险，而徐世刚此时却不急着抓逃犯，而是在这里问他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尤洪！关山心猛地一提，难道这场刺杀也是计划好的，真正上演苦肉计的演员是尤洪而不是他！
关山无声地惊叫，这儿的人物关系肯定不是他想得那么简单，他面对的敌人不仅阴险狡诈，还善于迷惑他人。他差点就掉入了他们的陷阱里。
可恶啊。
“我问你话呢？沉默算是个什么意思？”徐世刚再次一脚踢来，关山终于痛得白眼一翻，晕死过去。
再次醒来，意料之中的不是在医院。然而也在关山意料之外，他没有被关进禁闭室，而是被丢进了一间单独的牢房。关山后来才知道，那叫“隔离治疗室”。关山躺在床上，盯着铁架上一滴滴顺着管子流进他身体的液体，一时间陷入了迷茫之中。
所有的伤痛都已麻木，对关山来说，最难忍受的，是来自心灵的煎熬，这种谁也不可以信任，随时都有可能暴露自己暴露同事的提心吊胆的生活，关山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他开始担心孙大山的命运，他不知道孙大山到底是真的被调去了其他岗位，还是被这些人联合起来悄无声息地杀掉了。
可孙大山又做错了什么？他只是为了吴一飞的人情帮助自己上演了一场苦肉计，在医院的时候跟他说了个对不起而已。难道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部在这伙人的监视之下？如果真是那样，那么孙大山、吴一飞和他岂不是像小丑一样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演了场拙劣的小丑戏？那样的话，不仅他的任务要宣告失败，甚至他会被打回某个系统，永远不可能再启用了。
输液瓶里的点滴滴答滴答地响着，关山越想越觉得难以接受，这些想法在他脑海里折磨得他几乎发狂，他甚至怀疑起自己是否真的有执行这项任务的能力，不然怎么这么轻易地就被敌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他陷入自我怀疑之中。
他想，他有必要再见一次吴一飞。
他想起章林曾经说过，无论遇到什么事，一定要坚定地信任组织，信任他。吴一飞也说过，一定要信任上级。可他紧接着又想起吴一飞说过，想见他，可以找监狱长，或者比他更高的。可是在这监区内，最高长官不就是监狱长吗？可是徐世刚，关山想，他现在连徐世刚是敌是友都无法判断了。
本以为可以顺利地取得张存山信任，出狱后跟着张存山在他手下混，顺水推舟地潜伏进金三角。但现在看来，一切都是痴人说梦，说不定人家正在监舍内盘算着怎么杀掉他，顺便再嘲笑一顿他如何如何愚蠢。
说不定，这输液瓶里，输的就是让他悄无声息死去的毒药呢？
关山躺在那胡思乱想，也没注意是此时是白天黑夜，这间屋子内开着白炽灯，光线又极其不好，很影响判断。穿着白衣大褂的医务人员进来，是位小伙子，看年龄像是刚毕业分配过来的。
他动作麻利地拔掉输液瓶，对关山说：“五十六号，你的药已经输完了，外边有狱警等你，跟着他走就行了。”
“走？”关山疑问了一句，慢腾腾地站起身，动了动，骨骼痛的他皱了皱眉，他疑问道：“这药不行啊，输了那么多我还活着呢？”
小伙子戴着口罩，眼睛无语地翻了翻，训斥关山：“五十六号，你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啊？给你输的是消炎药，帮助你的伤势恢复的，你以为是什么毒药吗？”小伙子瞪他一眼，说，“我要是给你输毒药，我就得跟你一起蹲大狱了，我跟你往日无怨旧日无仇的，我图啥啊？”
关山尴尬地摸摸头，悻悻道：“你现在不就在蹲大狱吗？”
小伙子怒吼：“我这是工作，工作，我是自由的公民！”
“嗯，自由的监狱工作的公民。”
小伙子欲哭无泪，他想揍得眼前这位囚犯再次昏死过去。
关山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眼底带着笑意看向那小伙子，说：“谢谢你，让我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自己还生活在真实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