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别让她死
依照律令去办……那岂不是,她这次就必死无疑了?
乌敏聿眼眶里含着泪,看着眼前为自己向赫连祁求情的孟珣,突然觉得好生遗憾。
本以为可以等到家族被陷害谋反真相大白的那天,本以为可以等到和他走遍天涯海角的那天,本以为可以成为他的妻子,与他白头……
可惜那些本以为,真的就只是本以为,是再也无法实现的本以为了……
可乌敏聿不怪赫连祁,她知道眼下证据确凿她抵赖不得,若是能牺牲她来抱住孟珣,她心甘情愿。
只不过……
“陛下!”乌敏聿挣扎着跪起身,朝着皇帝又磕了几个响头,“陛下,臣妾发誓,当年父亲与姑母绝无谋反之心,他们是被冤枉,被陷害的!”
“放肆!”发话的是皇后,上来就给了乌敏聿一巴掌,“御前岂容你这罪妇胡言乱语?你难不成想指责陛下当年下了错误的圣旨吗?”
质疑天子,指责天子,乃无赦之罪,乌敏聿多清楚,也更清楚皇后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坚定皇帝要取她性命的决定。
赫连祁也看出皇后的用心了,在皇帝发怒之前,制止了乌敏聿即将想说的话,“乞颜氏,你若再胡言乱语,本王也保不住你死后的全尸。”
留个全尸,也是留给孟珣的一个念想,至少乌敏聿自己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即便再恨皇后,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颠倒是非黑白,犹如当年一样。
她没有那个能力为家族平反,也不知死后见到父母和姑母,他们会不会怪她。
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赫连祁身上,所以绝不能在此刻让皇后抓住赫连祁的任何把柄,因而冷静下来,再也不肯说半句话。
这时赫连祁看准时机,向皇帝提出:“陛下,乞颜氏是儿臣府上的人,如今犯了事,不如就让儿臣带她回去,交由兰氏依法处置可好?”
在皇帝眼里,一向看重兰景和这个梁王大妃,赫连祁既然敢提出,就是料定了他不会拒绝。
“好,”皇帝威严的声音犹如山间钟鼓,“两日内,朕要听到结果。”
蓝槿本想跟着一起入宫的,可是潘懿劝说自己最好还是留在府上等消息,他说赫连祁一定会有办法,那她也就只好在霁云筑里坐立不安地等着。
也不知等了多久,直到感觉到霁云筑的院门外传来嘈杂声,蓝槿当即拍桌而起,提着裙摆往外察探,没想到除了赫连祁和乌敏聿以外,还有不少人。
其中一个,是来传圣旨的王达。
“皇帝诏曰:乞颜氏行径不端,有辱皇家颜面,朕念及梁王乃重情之人,又念及兰氏贤淑端籁,故将乞颜氏交由兰氏,依律,赐鸩酒一盏。”
鸩酒?!
跪在院里的蓝槿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瞪圆了眼睛,看着王达手里那用上等丝绸精心制成的圣旨,嘴巴微张,半晌也没发出半丝声响。
最后还是达玛替蓝槿接下,递到她手里去的,虽然知道事实残酷,但这样的旨意她们并不能违抗。
蓝槿一直呆愣着,直到王达带着人离开,赫连祁让人把乌敏聿关进海望阁再来扶住她后,蓝槿在抬眼看到他的那一刻,瞬间崩溃,捶着她的胸口大吵大闹:“你不是说有办法解决吗?这就是你的办法?”
她哭闹着,像是一个孩子即将失去心爱的玩具一样,并非是无理取闹,而是……她要失去她亲爱的聿姐姐了呀……
“阿槿,这的确是最好的解决方式。”赫连祁抱着她,怕她出什么意外,怕她想不开做出过激的举动,慢慢的将眼下的局势分析给她听,“皇后是铁了心想要废我双臂,如今若是要争个鱼死网破对我们没有好处,不如顺了她的意……
“可是为什么要牺牲一个聿姐姐呢?”没有等他说完,就着急打断了他,拉着他的领子,“聿姐姐那么好的一个人,王爷,别让她死好不好……”
可她的一度哀求换来的却只有赫连祁的沉默,她感到绝望,趴在他的怀里痛哭流涕。
她有多难受,多心碎,赫连祁怎会不知道,他与乌敏聿之间虽无男女之情,但长久以来的联盟之谊令他此刻的难过并不亚于蓝槿。
只是,他别无他法。
“阿槿,你听本王说……”赫连祁抓着蓝槿的双肩,让她先冷静一下,“乌敏聿与孟珣的事本王知道且首肯了的,可他们太不谨慎被皇后的人发现,如今闹到了陛下那儿,能保住孟珣性命留乌敏聿全尸已是万幸,否则凭皇后对本王的恨意,她定要让他们两人都五马分尸才肯罢休。”
可蓝槿如今哪里还听得进去任何道理?特别是在知道皇帝还把乌敏聿交由自己处置的时候。
交由她处置?好啊,那她的处置方式就是放她走,她要她活着,和孟珣在一起好好的活着!
“我才不要管那么多!”蓝槿挣开他的手,朝后退了好几步,崩溃大哭:“你们这些人根本就不懂!你们总是要为了自己的利益去牺牲别人!就算赢了,孤家寡人,也一样一点意思都没有!”
她说完就跑回屋里去了,紧闭着房门,靠在门上失声痛哭。
赫连祁没有去劝她,他知道蓝槿如今需要冷静,两日之内,皇帝要见到乌敏聿的尸首,这件事必须要蓝槿去完成。
她如今情绪不稳,待到她冷静下来,他才能将自己的打算告诉她。
所以,在此之前,他去了趟海望阁。
这不是在宫里,赫连祁自然不会再让人绑着她,如今她正在小厨房里鼓捣着,像是个没事人似的。
可说到底怎么会当做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洒脱,她就要死了,在两日之内,她就死了……
“爷……”乌敏聿嘴角扯起一丝笑,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我在给阿景做晚膳,她想必饿了,我多做些,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赫连祁点点头,但还是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便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今日陛下突然召本王进宫,还是蒙美人告发这事,究竟发生了何事?”
乌敏聿听罢,手便无力地垂了下来,手里原本拿着的锅铲被她扔到了灶沿上,她看起来一点生气也没有。
“就是阿景有孕那日,我实在太想他了,便留他对待了会儿,就……不小心被庄子上送鲜果来的人瞧见了,我本以为那是爷的人,这庄子上一向不都只有爷的人吗?”
乌敏聿越说越崩溃,赫连祁也没想到是自己大意,许久未去的郊外庄子竟已经混入了皇后的人。
可事已至此,无论做什么也无力回天了。
“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乌敏聿自知大限将至,已不再做任何无谓的挣扎,只是她很担心,“怀玉……他怎么样了?”
“本王已经让他离开洛河城了,两队精编小队护送他离开,他很安全……”
“那就好,那就好……”乌敏聿点点头,颤着手拿起锅铲,但心里仍然慌乱,连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都不知道了。
“爷……其实我不是怕死,当年我从刀剑下面活下来,我不怕,真的……”乌敏聿抽泣出声,把自己的情绪暴露无遗,“可我就、就是怕啊,怕见到爹娘,见到姑母,我没法子向他们交待,我没能替家族报仇,还差点连累了怀玉……”
“怀玉他不会怪你的,”赫连祁轻声安慰着她,这个自己多年以来的红颜好友,面对她的死亡倒数,他的心里也很是凄然:“你放心,本王会替老师、替清昭仪讨回公道,乌敏聿,他们很疼你,绝不会怪你。”
乌敏聿狂点头,泪珠一颗一颗的掉落到跟前的灶沿上。
他们之间的缘分情谊,从八岁那年清昭仪为自己选定了她的兄长做他太傅的那一刻起便开始了。
这许多年里,他看着乌敏聿从一个骄纵跋扈的世家千金出落得亭亭玉立,到为了保住性命嫁入梁王府,收敛锋芒处处小心谨慎,再到与孟珣相互心生爱慕……情谊难得,他岂能不珍惜这段难能可贵的友谊。
“爷……”索达努在两人静默之时敲门而入,为难道:“方才宫里的王官送了陛下赐给聿良媛的鸩酒,被大妃一手给打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