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时代里的另一个自己
蓝槿被那姑娘吓了一跳，脚上被拦的功夫，差点没摔出去。
眼下这儿的动静还没多大，蓝槿担心赫连祁派在她身后跟着的人见到这阵仗怕是要把父女二人扭送到大理寺去，她觉着这实在是没必要，便借着周围人还多的工夫，凑到那姑娘的耳边，道：“我府上不缺人，你回去罢，照顾好你娘和弟弟。”
姑娘闻言，依旧不肯松手，死死地抓着蓝槿的裙摆，以一种求救的乞求眼光看着她。
蓝槿觉着事情不对劲，抬头又见那姑娘的爹在向她们这边走过来，便向乌敏聿示意了一眼，趁着乌敏聿上前和那汉子交涉的工夫，蹲下身，问那姑娘，“你想跟我走？”
姑娘拼命地点头。
蓝槿上下打量了她片刻，大冬日里，只见她衣衫单薄粗布麻衣下难掩她手臂上的累累伤痕。
“你被你爹打吗？”蓝槿低声问她。
姑娘眼神慌乱，侧过头去确定了汉子还在和乌敏聿交涉听不到这边说话，这才低声对蓝槿道：“那人不是小女的爹，小女的爹早死了，叔父把小女卖给那人，那人就带小女到洛河城，准备卖给大户人家，还让小女在大户人家偷些之前的东西之后逃出来，他再继续把小女卖到别出去……“
原来是这样……
蓝槿没想到自己竟差点被那人给骗了。
果然每次多管闲事的结局都会出乎她的意料，事情总会有巨大反转。
不过这依旧没有打消蓝槿多管闲事的热情。
“你想跟我走，我怎么能信你不会做方才那人吩咐给你的事呢？”蓝槿突然谨慎起来。
“不会的，”那姑娘怕蓝槿不肯要她，赶紧自证清白，“小女都把事情同夫人坦白了，就不会再做了，这本也是那人第一次来卖小女，小女以前从未做过，也不愿做此事。”
“可那么多人，你怎就偏偏认我了呢？”蓝槿继续问她。
那姑娘突然就沉默了，垂着脑袋，低声承认：“小女……小女见着夫人腰间的令牌，想必定是非富即贵的人家，您又心善，一定能帮小女脱离苦海。”
蓝槿随着她的话低头往下看去，赫连祁的令牌在自己的腰间悬挂，闪着王权富贵的金光。
“你这姑娘，倒是聪明，”蓝槿轻笑一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贱名二文。”
“年岁几何？”
“十四。”
问过后，蓝槿起身，示意碧云儿把她扶起来，走到乌敏聿身边，对那汉子道：“你这女儿，我收了。”
汉子自是欣喜，甚至还做了全套的戏码跪下来磕了个响头。
“不过，我既要买你这姑娘，便要依规矩，签个卖身契才是。”
蓝槿提议，一旁的乌敏聿虽不知道方才蓝槿同那姑娘说了什么，但自知蓝槿的心里有自己的算盘，便让希雅去一旁的店里借来了纸笔，开始起草卖身契来。
“既成了我府上的家婢就要守我府上的规矩，五两银子，够我买她一辈子了，你这女儿，从此你就不要见了。”
汉子一脸震惊，“这……夫人，这丫头好歹也是我的娃……”
“既是你的孩子，那就领她回家去，何必出来卖女儿？”
汉子语塞，一旁的乌敏聿手上工夫飞快，不多时便写好了一整张纸的卖身契，“不光别见你女儿，我看你以后也快别来洛河城了。”
“这、这又是为何？”
乌敏聿拿出绢子掩嘴低笑，对那不知谓的汉子道：“你可知，在洛河城私自贩卖人口是大罪，我家夫人见你可怜，敢收你这女儿，自然也就保得了自己保得了她，你若再不画了押赶紧走，此刻大理寺怕是已经要来捉人了。”
汉子闻言大惊，想也没想便画完押赶紧跑了，人群在这个时候才算真正散去，各自做着自己原本做着的事，逛街、吆喝、买卖，一切如常。
蓝槿收过乌敏聿递来的卖身契，交到了二文手里，“拿去吧，你自由了。”
可那姑娘不肯接，还直接跪在了两人跟前，“小女感恩夫人救命之恩，愿一辈子为夫人做苦做劳，绝无怨言。”
乌敏聿拉着蓝槿就往后退，对二文很是警惕，“我说你这姑娘，夫人都还你自由身了，你这是何苦呢？”
蓝槿一直盯着眼前的姑娘，朴素的样貌，犹如初生一般纯粹真挚的眼，蓝槿决定相信一次自己的直觉，看着她的眼，指着自己腰间的令牌，问她：“你知道这令牌非富即贵，那你可知这令牌是何人的？”
二文摇头，“小女不识字，并不知道。”
“是当今圣上三子，梁王殿下的令牌，你可知？”蓝槿满脸严肃，她就等着看二文会如何回答。
“小女知道，梁王殿下，是明越的战神。”
“那你又可知，梁王府是何地方？”
“是梁王殿下的府邸……”
“……错了，”蓝槿的一句“错了”，惊得二文的小身子骨颤了颤，也惊得一旁的乌敏聿投来了疑惑的眼光。
“阿景……”
“梁王府，除了是梁王殿下的府邸，还是王权罪恶的起始，是权力争夺藏污纳垢的污秽之地，你可知，你若跟着我，这命便不会是你自己的了。”
蓝槿扶起二文，把卖身契和钱袋里的二十两银子都给了她，“好姑娘，我知道你知恩图报，也知你生性良善，但我并不需要，王府也不需要，你命好，这一生还有好多东西等着你去瞧去看，别把一生都荒废在那四方的院落和我身边。”
留下愣在原处的二文，蓝槿挽过乌敏聿的手，准备去给赫连祁挑个礼物就回府。
这个姑娘真像曾经那个跪在师门前求师父收她为徒的自己，只不过那时候的自己年级更小，只有十二岁。
这是这个时代另一个蓝槿，蓝槿只希望她别像自己一样。
她大概就要困在这王权里一辈子了。
二十两银子不多，掂在二文手里却格外沉重，还有那一纸卖身契，比那锭银子更重。
“大妃……”
身后传来稚嫩却又坚定的声音，蓝槿回头望去，只见二文迈着坚定的步子朝她们走来，身影瘦小，却卷动着巨大的力量。
“大妃，奴婢不想去看什么其他的东西，也不想去其他什么地方，大妃心善，从今往后，奴婢的这条命，就是大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