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娜瑟尔被打
赫连祁既然已经那么说了,当日蓝槿就以办事勤恳为由将游妈妈提为了衣司的管事婆子,和利妈妈平起平坐。
而其余各司,乌敏聿帮忙挑选的几个知根知底的婆子,她们也和游妈妈一样,成为了各司的第二个拥有管事权利的人。
游妈妈等人自然跪拜叩谢,但利妈妈一行仰仗着娜瑟尔的人脸色就和抹了炭一样黑。
利妈妈是娜瑟尔的人,此事一出必定会去找娜瑟尔讨个说法,蓝槿自然也就料到了娜瑟尔会上门来找她。
彼时蓝槿还在和乌敏聿一同用午膳。
霁云筑的午膳一向准时在午时开动,可今日偏偏蓝槿想吃乌敏聿亲手做的三鲜羹,乌敏聿对蓝槿一向是有求必应,一来二去的熬粥耽误了时辰,等到午时三刻才用上午膳,因而等到娜瑟尔来霁云筑说有要事要见蓝槿时,两人还在不紧不慢地吃着菜。
娜瑟尔到的时候是午时五刻,本来就是算好蓝槿用完午膳睡午觉之前的时间来找她,谁知道霁云筑今日的午膳用的这么晚?
镜月轩离这儿有段距离,她也懒得两边来回跑,又不想在主厢看着两人吃饭,无奈之下,只好听蓝槿的,先去偏厢等着。
娜瑟尔刚走,蓝槿就让妙云儿拿上好的蒙顶甘露去给娜瑟尔沏上,顺便在东侧厢守着,免得她搞什么小动作。
乌敏聿见蓝槿这仿佛早已看破一切通晓未来的样子,手里握着筷子指着她,“阿槿方才是故意说要吃三鲜羹的吧?”
“……才没有,我就是想吃而已。”
“我又没说什么,”乌敏聿巴不得她们慢慢的吃,让娜瑟尔慢慢的等,“我们阿槿学坏了,不过是好的坏,娜瑟尔平日里目中无人惯了,咱们吃了她不少委屈,今日就让她好好等着!”
蓝槿也正有此意,此事能拖则拖,她可没那么想见娜瑟尔。
冬日里天凉,饶是屋里被炉火烤的再暖和,饭菜也是很快就会凉的,乌敏聿在桌旁的炭炉上支了个小灶架子,盛三鲜羹的砂锅可以直接放到上面热粥,而凉了的菜也可以直接架在上头。
蓝槿和乌敏聿就这么一边聊天一边用膳,饭菜凉了就去加热,加热过后又继续一边聊天一边用膳,把时间硬生生地拖到了未时三刻去。
霁云筑的东侧厢一向少有人去,因而也没有生炉火,娜瑟尔冷的裹紧了身上的氅衣,可却依旧不敌寒风,巴琳赶紧让妙云儿去端盆炭炉来给侧妃取暖。
“霁云筑所有的炭炉都在大妃的主厢,大妃怕冷,王爷吩咐大妃在的地方一个炭炉都不能少,还望侧妃见谅。”妙云儿巧妙应答,噎的巴琳不知该如何反驳。
“那姑娘休息的卧房里应该有多余的炭炉吧?”娜瑟尔嘴唇已经冻的变紫发寒,咬着牙,问道。
“实在对不住侧妃,”妙云儿应付起娜瑟尔来简直得心应手,“霁云筑总共就才四个姑娘,奴婢们成日伺候在大妃身边,炭炉都是多余的,便全都搬到主厢去了。”
娜瑟尔的脸都绿了。
手里的手炉因为时间关系已经渐渐失去温度,娜瑟尔在这门窗都渗进寒风的东厢房里,差点就忍不住拂袖而去,可最终还是为了自己那点利益留下,咬着牙明显在喉间暗地里骂着蓝槿的表情,妙云儿看在眼里,也乐在心上。
上一个冬天,霁云筑缺炭火、缺棉袄棉被,烧不了热水,晚上睡觉的时候连捂身的汤婆子都用不上。
妙云儿用纸将窗户缝糊住,碧云儿则把衣橱里所有的衣裳拿出来给蓝槿裹上,两个云儿抱着兰景和,三人相互取暖,才勉强熬过了那个吃人的冬天。
今日让娜瑟尔体会一下她们三人当日的困境,以彼之道还治彼身,是蓝槿一定要做的事。
“如今大妃管着家,霁云筑竟连几盆炭炉都供不上吗?”娜瑟尔颤抖着嗓音,明显是被冻的,“说出去也不怕招人笑话,姑娘该同大妃讲讲这其中的利害才对。”
妙云儿穿的虽不如娜瑟尔多,但身强力壮不比娜瑟尔娇生惯养,自然不惧这初冬时节的风寒,点点头,笑着道:“无须侧妃忧心,大妃自然知道,大妃不过也是不想铺张浪费,足够便行,盈满则亏。”
娜瑟尔便没有再讲话了,搓着手不断往手心哈气,茶水已凉,她便不止一次地让巴琳去看看主厢的两人有没有用完午膳。
虽然每一次得到的回答都是没有,但娜瑟尔依旧不死心,继续让巴琳奔走,尽量让蓝槿注意到她,知道还有个人在东侧厢里等着要见她。
不过这一次巴琳回来,回答终于不再是“没有”了,“聿良媛已经走了,可主厢的姑娘说,大妃要小憩了。”
娜瑟尔终于忍不住,冲出门迎向寒风凛霜,跑到主厢门前敲门,“大妃……大妃见了妾再休息吧,妾已经等了很久了。”
木门的拍打声传了很远,已经走出霁云筑的乌敏聿站在抄手小廊里,听的一清二楚。
一向仗势欺人的娜瑟尔也有今日。
乌敏聿紧了紧身上的碧色水仙纹斗篷,手里捧着暖和的手炉,闲庭信步地走回海望阁去。
只要有赫连祁在一日,她母族的冤屈就有真相大白的一天,而这府中只要有蓝槿在一日,她往日在娜瑟尔身上受的委屈,娜瑟尔仗着自己母族显赫做的孽,迟早有一日她会十倍百倍的报回来。
“实在对不住侧妃,我吃饱了饭就犯困,都忘了侧妃还在等着我了。”蓝槿让碧云儿把门打开,已经褪去发簪头花的她看起来真是要准备休憩的样子。
娜瑟尔从碧云儿抬手打着的棉门帘下钻进屋里,突如其来的暖意令在寒风里吹了许久已经麻木的她打了个颤,喝了口热茶才缓过来。
“妾就想来问大妃一句,各司为何要让两个婆子管?这可是从来没有的规矩。”娜瑟尔在蓝槿面前从来都不掩饰眼中的不屑和言语的轻蔑,如今就算吃了亏,面对蓝槿时也丝毫不示弱。
“侧妃怕是太久没管事,都不知该如何管了,”蓝槿将散下的头发拨在一侧,随手编起麻花辫,更能显示她的轻松,“这可是我问过旭王大妃的可行之法,怎么会是没有的规矩呢?”
娜瑟尔的面色变化的很明显,是不知原来蓝槿早就给她挖好一个坑的愤恨,还有她一直以来太过轻敌没把蓝槿放在眼里的懊恼。
“更何况,我问过王爷的意见,王爷说既然我觉着可行,那试一试便知究竟可不可行,侧妃不必担心,这既是希格大妃用过的法子,想来也是有可行之处的。”蓝槿仔细观察着娜瑟尔的脸色,她倒很想知道她会怎么提利妈妈的事。
娜瑟尔最终还是没有提,还说会帮蓝槿看着后院的婆子警告她们不许乱来。
蓝槿心想着只要娜瑟尔别乱来可比什么都好,可脸上还是挂着笑地送走了她。
蓝槿心里虽然想着娜瑟尔别乱来,可是却有一股强烈的预感告诉她,娜瑟尔可能会乱来。
晚些的时候赫连祁来霁云筑,整张脸都是阴沉的,比冬日傍晚将暗未暗的青墨色天还下人。
蓝槿头一次见赫连祁这副模样,他好像很生气,从来没有过的生气,即便在她跟前一向都是面含笑意的,如今却未有要笑一下的意思。
蓝槿总算懂得,那日她曾对乌敏聿说自己觉得赫连祁脾气好时,乌敏聿那怪异的表情是为何了。
蓝槿忘记了,他曾是统率明越三军兵马征战四方、杀敌无数、战功赫赫的长胜将军,是令敌人闻风丧胆弃甲而逃的活阎王。
尽管胆子不大,但蓝槿还是决定不能任由他把这种可怕的情绪蔓延到整个霁云筑,硬着头皮壮着胆子问他:“王爷怎么了,可用过膳了?聿姐姐做了香酥鹌鹑送来,王爷尝尝?”
赫连祁点点头,蓝槿知道事情还有转机,赶紧让妙云儿把东西端上来,然后亲自捧到赫连祁的跟前,“王爷尝尝?”
赫连祁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可马上又放下了。
“阿槿为何这样听本王的?”赫连祁看着她,问。
“因为您是王爷,是我的夫君,而且您说的也没有什么错啊。”蓝槿说一句话点一下头,样子呆呆的,成功逗笑了赫连祁。
赫连祁一笑,整个霁云筑的氛围就缓和了下来。
赫连祁再次夹起碟中的香酥鹌鹑,尝了一口,在表示不错后放下手中的筷子,“今日娜瑟尔用奚话辱骂阿槿,被本王听见了。本王照之前说的规矩让人罚了她掌嘴二十,罚俸三月。”
蓝槿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她以为赫连祁只是开玩笑,只是想借这样的话警告府中的奚人不许用奚语辱骂她,或者只是用于惩罚那些想为娜瑟尔出气的姑娘婆子,没想到还真打了娜瑟尔。
“这个……有必要吗?”蓝槿蹙着眉头,低声问他。
“本王不是没有提醒过她,是她自己屡屡要犯,本王管不了她想做什么,只能让她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可皇后……”
“皇后那边若问起,阿槿只管说本王是按府规办事,一视同仁。”
蓝槿一直没听明白赫连祁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直到皇后着人来说请她入宫一叙,蓝槿回想起赫连祁的那番话,才知道自己忽略了多么重要的事。
皇帝虽不喜欢宫妃私自见侯妇外戚,但蓝槿似乎就是这满宫中的一个例外,皇后一提想找蓝槿进宫说说话,皇帝立即同意,还送了好些东西到钟秀殿,说是要给蓝槿的。
蓝槿受宠若惊,拼命为这一切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也许,皇帝每每看到想起是汉人的她,便会想起当年无故自缢的昭盈夫人吧?也许她把兰景和赐给赫连祁做大妃,让皇后的侄女屈居侧妃之位,也是因为同是汉人的昭盈夫人吧?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蓝槿踏进钟秀殿的殿门,扑鼻而来一阵让人倍感温暖的熏香气息,让人舒心又畅意。
蓝槿在皇后跟前拜了拜,就被皇后招到身边去坐着,让身边的掌事姑姑拿了皇帝赏赐的东西出来让她过目,“这些都是陛下说要给你的,兰氏可一定要收下。”
说罢又让一个宫人拿了另一样东西来,放至蓝槿的跟前,道:“这是本宫希望兰氏能帮忙带给娜瑟尔的。”
蓝槿这才看清楚是一个药瓶,顿时想到了娜瑟尔被打的事。
“本宫听说了,娜瑟尔出言不逊,还坏了梁王府的规矩,的确该打,”皇后面无多余的神情,一切仿佛都照着既定好的剧本在演绎,“可她到底是本宫的亲侄女,本宫也心疼她,这药是上好的消肿祛瘀两方,还望兰氏交给娜瑟尔后替本宫劝劝她,要懂得知礼、知节、敬重。”
蓝槿的嘴角扯出一丝笑意,虽满心不愿,可还是只能让碧云儿收下。
皇后有话劝诫,大可让人亲自告知,妙云儿不止一次告诉她后门护卫传来的消息,说有人暗自找过娜瑟尔身边的人,蓝槿不用想也知道是皇后身边的人。
皇后这话其实该是对她说的,希望她知礼,知道身为一个大妃应当大度包容,知节,知道做事应当有个节度,敬重,娜瑟尔毕竟是她的亲侄女,蓝槿即便身为大妃,也该知道论地位娜瑟尔应当在她之上,她不该如此放肆不将娜瑟尔放在眼里。
“臣妾知道,定会将这些话只字不落地告知侧妃,还请母后放心。”
“我的确很放心兰氏,”皇后笑得端庄大方,浑身上下都透出一国之母的风范,和衾袍上由金丝线绣成的凤纹一样雍容华贵,“时候尚早,兰氏在宫中用过午膳再走吧。”
蓝槿面上不敢不从,可心里却在哭泣。
她真的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了!她好想回去!
可惜蓝槿不敢表露除了笑以外其他任何神色,脸都快笑僵了。
皇后同她有一下没一下地话着家常,她坐在没有靠背的凳子上正襟危坐,腰都快疼死了。
殿中虽然很暖和,可面前的人对她却冷如冰霜,没有真情实意的交流让人感到疲惫,她真的太难了!
这时一个宫人领着一个不似宫人打扮的姑娘进来说梁王府有要事要报给蓝槿,殿中两人都还未反应过来,那姑娘扑通一声跪在了殿前,拜着蓝槿:“大妃快回去吧,爷的病又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