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希格
若为一个钱、一个利字，蓝槿拿钱给衣司姑娘补贴的举措，无疑会成为她笼络住人心的一个妙招。
娜瑟尔统管梁王府衣、厨两司那么久，既有人拥护追随，自然也会有人心生芥蒂准备另谋出路。
真心的人有多少，凡人对追求永恒的利，因而这也是蓝槿将娜瑟尔的势力挤出两司的一个好机会。
只可惜她暂时还没能想出个对策来，只能先对游妈妈做出自己的承诺。
到了兰绅意设宴的那一天，蓝槿因为头晚看话本子太晚导致第二天睡过了头，明明是兰府的女儿算得上是主人家的蓝槿，临近中午才拉着赫连祁匆匆忙忙的赶到了兰府。
“三哥又这样迟，莫非是又画的一时兴起不肯走了？”赫连祉早就到了，可入府时却未见赫连祁夫妇，便又走到了府门前等着，看到梁王府的车辇缓缓来了，等到两人下了车辇，赶在兰绅意的前头先是嬉笑了赫连祁一番。
蓝槿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赴宴迟到可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她正想解释一番挽回赫连祁的声誉，谁知赫连祁竟开口应了赫连祉的话。
“算不上是一时兴起，画了头鹿子，有几处地方怎么填改都觉着不满意，”赫连祁看向蓝槿，拉着她的手，笑道：“你三嫂催促过好多次了，也的确是本王的不是，忘记阿槿是回母家的姑娘，迟了的确礼数不周，是本王欠考虑了。”
他把什么都往自己的身上揽，蓝槿的心情复杂，被他用力握着的手冰冰凉凉没有一丝热意，她的内心挣扎，更多的是内疚和歉意。
兰绅意这时走了上来，笑着摆手说无妨，“梁王殿下能来府上赴宴，已是臣的荣光，再迟也无妨。”
“岳丈大人客气了，”赫连祁笑着回礼，“您是阿槿的父亲，是本王的岳丈，本王既然来迟了那就是本王的不是，待会儿席上，本王自当以茶代酒多罚几杯。”
一群谋权谋势的男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相互寒暄，其内心真正想的是什么，估计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蓝槿同赫连祁并肩走在兰绅意和赫连祉后头，脚步越放越慢，在和前面两人拉出一段距离后，低声对赫连祁道：“本就是我起晚了的错，王爷何必又撒谎说是你画画拖延了时间？”
“本王如何撒谎了？”赫连祁笑着揽过她的肩，搂在自己的怀里，脚步轻悄悄地，说的话也让蓝槿感到轻飘飘的：“这里的人对女子的要求严苛不许出错，可本王还有几分薄面，即便犯了错，笑个三两声也便过了，本王希望阿槿一直都是完美的阿槿，希望世人都挑不出阿槿的错。”
“可人无完人……”
“即便人中无完人，本王也要阿槿做万人眼中的完人。”
冬日天凉，寒风乍起，可一切落在眼前这个男人的眼里，犹如霜雪化在了一簇火焰之上，噼啪作响后化为雾气散尽，而后星火燎原。
蓝槿红了脸，垂下头，心里骂他没个正经，可手中却温热起来，拉着他的手越来越紧，脚步变得轻快，跟着他一起进了后院儿。
宴席是男女分开的，他们一群男人在那边谈事，这边的女眷便聚在一起话家常。
既然是女眷聚会，又是在兰府，蓝槿自然免不得要和兰素和打交道。
也不知是否是因为上次自己的气势太盛把一向欺软怕硬的兰素和给威慑镇住了，这日的兰素和竟无比安静，默默地坐在一旁喝茶吃点心。
她都这么乖了，蓝槿也没必要去找她的茬，就让她安安分分地坐在那儿，不惹事生非，比什么都强。
兰孟和如愿再见到长姐，高兴地扑进她的怀里。
兰孟和不过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圆圆的脸蛋红扑扑的，冬日里裹着厚厚的衣裳，像只小胖企鹅，众女眷姑娘见着这么可爱一个小娃娃，乐的个个笑出了声。
“我瞧着阿槿如此喜欢孩子，怎么不同梁王殿下生几个？”说话的是旭王的大妃希格，看着她，笑的眉眼弯弯，鼻梁高挺，薄唇微翘，是个十足的奚族美人。
希格与旭王赫连礼有三个孩子，个个都长得水灵可爱，她是为人母的，自然理解蓝槿如今这样喜爱幼妹的心情。
蓝槿被她说红了脸，把兰孟和交给两个云儿，让她们把她带去旁边吃点心，趁着没人注意他们的时候，悄悄附在希格的耳边，小声道：“就算我想，那也要王爷肯才行。”
“你家爷难不成还不肯？”希格瞪圆了眼睛，拉着她的手，像是过来人似的劝：“听嫂嫂一句话，咱们做妻的，自然比那些个妾室高上一等，你可别等妾室先你一步生下孩子才想着要争那一步，咱们，丢不得那人。”
虽不知这些事有何影响，但蓝槿依旧点头答应。
希格也许误解她的意思了，她说的要赫连祁肯，是因他的身子太弱，可不是因为不想。
不过这种事情可不能被赫连祁知道，一个男人最介意自己的女人说自己不行，她还是懂的。
“嫂嫂嫁给旭王已有许多年了吧？”蓝槿岔开话题，问她。
“想来都已有六年了。”希格望向一旁的火炉，似在追忆着自己逝去的年华。
“我瞧着嫂嫂稳重端庄，旭王府上下一定被嫂嫂治理的井然有序，”蓝槿先将希格夸上一番，而后抛出橄榄枝：“我嫁给王爷一年不到，有些事情还未上手，可否能向嫂嫂请教一番？”
希格喜欢管家，的确把整个旭王府管的很好，姑娘婆子敬重，妾室也服帖，免了旭王在外的后顾之忧，如今蓝槿问起治府之道，她自然愿意倾囊相助：“阿槿请讲。”
“嫂嫂想必也知道，刚嫁进王府那半年我身子不好，大小事都交给了侧妃处理，可如今圣上让我这个做大妃的必须管，我也不敢不从圣意，勉强管了这么几个月，却还是遇上了难题。”
“娜瑟尔也挺有想法的，阿槿何不问她？”
“因为此时事关侧妃清白，我并不敢同侧妃商议。”蓝槿小声地附在希格耳边，悄悄道来。
“究竟怎么了？”
“府里有个婆子，仗着自己是侧妃娘家人，成日在府中横行霸道，侧妃想来还不知道此事，可我没有证据又不敢轻易动她，怕伤了侧妃的面子，嫂嫂，这该如何是好？”蓝槿小心翼翼地隐去娜瑟尔在中间的利害关系，毕竟她不能成为在背后说人家坏话的人。
希格听完蓝槿的话，就已经心里有数了，笑着喝了口茶水，道：“府中婆子仗势欺人是常有的事，有的仗着这位主子，有的仗着那位主子，可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动不了她，就只能用别的人束着她。”
“束着？”蓝槿替希格添了茶，赶紧请教：“如何束？”
“旭王府上，各司各门可不止一个管事，有牵制，她们便懂得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蓝槿听完这话，便已经心领神会，拿起一盏茶抬手敬了希格一杯：“我明白了，多谢嫂嫂指点。”
“应该的。”希格眼中的光彩犹如她发髻上的金簪一半闪亮，是那种毕竟高贵，他人始终不及的气魄，她怎么也学不来。
希格理了理自己的袖袂，精美的绣纹和她的人一样，始终都是高贵精致的。
听闻希格的母族是奚族八大家族之一，身份衿贵，那独特的气质是她含着金汤匙出生事天生便有的、与生俱来的，别人再怎样都无法匹及。
“这件事还望嫂嫂别说出去的好，毕竟是府中的丑事，我来请教嫂嫂已是走投无路的选择……”
“阿槿放心，”希格直起身，偏着脑袋，明明是一句奚落不屑之语，说出来却淡的不足以为人责备：“咱们都是做妻的人，自然要联合起来不让那些妾室蹬鼻子上脸，说来阿槿治理妾室倒有一手，来日我还得向阿槿请教请教。”
“哪有的事……”蓝槿尴尬地笑了两声。
她总不能说，府里那三位，一位因为她夸了一句做饭好吃就开始喜欢给她做吃的，一位因为她一句催更每隔三日必定更新话本子。
她只是运气好没遇上都像娜瑟尔那样的妾室而已。
“不过嫂嫂放心，他日嫂嫂有困，我必定相助。”蓝槿就此和旭王大妃结下深刻友谊，在这个国度里，多了一位朋友，也多了一份保障。
两人说笑着，一旁的兰素和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虽不知两人究竟在说什么，就凭着看到蓝槿和希格那样亲昵，自己心里就恨的牙痒痒。
她也知道希格的身份，也想与她交好，可谁知又被蓝槿抢了先风，她心里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阿姐，”兰素和信步上前，在两人跟前福身，“素和见两位姐姐相聊甚欢，便想着来问问，两位姐姐聊些什么呢。”
希格对不知道是谁的人总有些防备，满脸疑惑地看向蓝槿，蓝槿赶紧同她解释：“这是我爹的妾室安姨娘的女儿素和，我的二妹妹。”
“原来是兰大人的女儿……”希格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语气，可眼睛宁愿多看几眼桌上的糕点，都不愿正眼看着兰素和，“我同槿妹妹话话妇人之间的事，二妹妹还未出阁，也能听得进去？”
兰素和的脸色蜡黄蜡黄的，平日里的脾气哪还敢发作，饶是蓝槿在跟前，也跟被踩了尾巴的狗似的，耷拉着脑袋，气焰全无。
“阿姐归宁时也常同素和将闺房趣事，姐姐若肯讲，素和也乐意听。”
希格在一旁应付着不速之客兰素和，而另一旁的蓝槿，糕点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喂，半分没有要帮腔的意思。
希格是不需要她帮腔，而兰素和，是不值得她帮腔。
无论希格多么明确地拒绝兰素和坐到跟前，兰素和却像是听不懂话似的，怎么也不肯离开，希格气得都想要姑娘把她给拖出去了，可这是在兰府，碍于自家爷的面子，她不得不强忍心中不悦，依旧笑脸相对。
蓝槿此时也终于肯停下手中拿喂糕点的动作，喝了口茶润润嘴，看着眼前站着的兰素和，道：“听闻礼部侍郎殷大人也来赴宴了，二妹妹不去找殷大人吗？”
兰素和的眼里先是闪过一丝惊喜，而后又很快掩住，端着身子，正经道：“男女有别……”
“殷大人每每回到府上拜访父亲的时候，二妹妹怎么想不起‘男女有别’这四个字了？”蓝槿的嘴角端着笑，饶有意思地看着兰素和。
“那阿姐也还……”
“也许是我年纪也不小了，不懂你们这些小女子的心思，”蓝槿知道兰素和想说什么，赶紧打断她的话，冲着希格笑了笑，在看到她发髻上那支喜鹊金簪后，转过头对兰素和道：“二妹妹也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吧，既然心属殷大人，不如我这个做姐姐的同王爷讲一声，让王爷来做个媒如何？”
一说起这事，兰素和立刻没了刚才那般死缠烂打的脾性，反倒换了一副小女儿家的娇羞之态。
其实她安静下来的样子也没有那么讨人厌，她像她的母亲安姨娘，生的漂亮，脸上还未褪去婴儿肥，滑嫩的脸蛋已泛起红晕：“我同殷大人之间……并不像阿姐想的那样。”
“我想的是哪样？”蓝槿也不再刻意针对刁难她，只当她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手指了指她简单发髻上唯一簪着的那支桃花玛瑙珠钗，对希格道：“这支珠钗，是殷大人送的，知道二妹妹喜欢桃花，就算在这冬日里，也特意寻了枝桃花来，心意可见一斑。”
蓝槿都这样说了，把这支珠钗的来历说的那样动容浪漫，兰素和也不愿拆穿她，低着头就当是应了。
蓝槿早就想到兰素和对殷执有意了，就凭她自然地接过殷执递过去的珠钗，就凭她一口一个“幸拾哥哥”叫的不同寻常，蓝槿在等待萨阿木更新之余看了那么多男女情爱的坊间话本子，如今对兰素和对殷执的这段情看得真是十分透彻。
希格没想到竟还有这么一说，坐直身子甩了甩袖袂，放在腿上，“既然如此，我也可以做这个媒，二妹妹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