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出好戏
赫连祁那句无比像是在撒娇的话完全刺激到了蓝槿，蓝槿甚至一度怀疑他是在整她。
明明计较在意的那个人是他才对，居然用那么无辜的眼神看着她，蓝槿顿时拿他没辙。
有时候处于弱势地位的人更能博取不明真相的他人的同情从而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蓝槿觉得现在的赫连祁完全掌握了这一优势。
他好像总有这样的能力。
起初是让她以为侧妃图谋不轨，从而帮他铲除侧妃以及她在梁王府遍布的势力，现在又让他的那些兄弟以为她是个多么斤斤计较的人，真是被他买了还帮他数钱，蓝槿不甘心！
只是蓝槿还没顾得上去想赫连祁是何用意，皇帝身边的内务总管来宣各位王爷大妃入殿，蓝槿自然也就跟了进去。
中秋宫宴的华仪殿金碧辉煌，蓝槿不禁抬头望去，只见头顶满是雕龙画凤，一笔一划的流畅线条，比她之前跟着师父去修复的那些古宅壁画精细秀美多了。
蓝槿被头顶的夺人眼目的东西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因而没能看见脚下的门槛，差点就在众人面前摔了个狗吃屎，还好赫连祁及时伸手拉住了她，否则她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阿景别紧张，”赫连祁拉住蓝槿的手腕，把她的手扶在了自己的胳膊上，道：“届时见了圣上与皇后，这么紧张，说错话就不好了。”
蓝槿本是放心把手搭在他的胳膊上的，这样总能表达出一个女子对自己丈夫的无比信任，可他的话却让她实在后背发麻。
这个人到底有多少面是她不得而知的？
这千百张面孔又究竟哪一面才是最真实的赫连祁？
蓝槿知道自己不该求那些真或假，但她本就不是逆来顺受甘于沉默接受所有的人，赫连祁不给她好脸色或是让她误以为的温柔，他的一千张面孔她总有办法给他一一撕下来。
“王爷放心，”蓝槿收紧了放在他胳膊上的手，“我又不是三岁小孩，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本王当然是信得过阿景的，”赫连祁笑眯眯的，眼角眉梢全是别人看起来的柔情蜜意，“阿景的能力本王看在眼里，无论阿景说什么，嘴长在阿景身上，话是阿景嘴里说出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话是她说的，说错了的话受罚也是她受。
多么精明的算盘啊，为了御马图蓝槿也只能微笑着咬着后槽牙一忍再忍，和赫连祁双双携手进殿，跪拜在了帝后跟前。
帝后一脸慈祥地看着两人，听闻这是兰景和与赫连祁成婚以后第一次入宫，也好在是第一次，否则蓝槿要是被发现和兰景和不一样，那可就没有应付梁王府的人那么简单了。
皇帝很是满意自己为儿子挑选的这个妻子，对蓝槿的态度很是和善，“兰氏入府的这些日子，可有习惯？”
像是长辈一句寻常的问候，蓝槿对这位一国之君的第一印象很是不错，刚准备回他的问，就被皇后截了糊。
“陛下，您关怀兰氏，阖宫同乐，可您再问这样的话，就是在说子庚的不是了。”皇后看着皇帝，好一阵殷切劝说。
“皇后此话怎讲。”
“兰氏入梁王府已有半载，与子庚夫妻齐心、伉俪情深，哪里会有不习惯之说？”皇后看向蓝槿，一双吊梢眼中满是蓝槿看不懂的意味深长，“娜瑟尔告诉妾说，兰氏在梁王府上下很得人心，想必早已习惯府上的生活了。”
好一招先发制人，蓝槿总算懂皇后眼里话中所指之意究竟如何了。
“原来娜姐姐早已同娘娘说过这些了，”蓝槿笑答：“也对，只怪臣妾糊涂，忘了娜姐姐和娘娘姑侄情深，想必娜姐姐也时常入宫陪伴娘娘，在娘娘道了臣妾不少美言，娘娘才能如此关怀臣妾，臣妾在此多谢娘娘牵挂。”
“皇后当真如此喜欢娜瑟尔陪同闲聊？”皇帝看向皇后，看似一句普通的问话，却让整个宴会的氛围降至冰点。
蓝槿也是一句“无心”之言。
她早前打听过，皇帝不喜后宫嫔妃与王室贵胄走得过近，哪怕皇后和娜瑟尔是亲姑侄，肃明夫人和萨阿木是姨甥，那也没有例外。
肃明夫人倒是做的很好，与萨阿木之间几乎就没说过两句话，可皇后和娜瑟尔时常见面的事情却被不明规矩的蓝槿“不小心”说了出来，此事在皇帝心里究竟漾起多大波澜，谁都知道，然而却没有人真的知道。
底下坐着的人都各怀心思，有的是等着看热闹，有的则是静观其变，有的想帮衬却没有丝毫办法，大殿里瞬间噤声，谁都不敢多言两句，以免惹火上身。
“娜瑟尔是妾唯一的侄女，妾念她的紧，又担心以她的性子在子庚府上难免会得罪人，妾也是关心娜瑟尔。”皇后解释着。
可她的解释听起来却是那样苍白无力，连蓝槿都听出了不少漏洞。
皇帝也不傻，继续问她：“娜瑟尔是子庚府上的侧妃，会得罪谁，又怎么会担心有人记恨在心施以报复？”皇帝喝了口酒，抿嘴品了品，继续道：“以朕看，皇后实在是多心了。”
皇后的脸色都没有刚才那样自然了，一旁的肃明夫人时不时拿起酒盏小酌两口似在庆贺，襄王赫连祯和旭王赫连礼表面依旧恭敬有礼，眼神的轻蔑中却是在看好戏，留王赫连祎什么都不管，眼神流连于桌前的美食，太子赫连祉担心自己的母后，却碍于自己一向不善言辞不知该如何是好。
蓝槿环顾四周，最后将无辜的眼神落在了身旁赫连祁的眼里。
他的眼神中似有赞扬和佩服，但蓝槿并不在意这些。
蓝槿喜欢这出戏。
人只有在危难时刻才会表露出来的本性，蓝槿看得清清楚楚。
皇后自知圆不过，也没想到自己轻易就被一个孩子给算计，眼下剑拔弩张，只得起身跪拜在皇帝面前，“是妾多心了，娜瑟尔这孩子长大了，的确也不该依仗妾这个做姑母的了，娜瑟尔在子庚府上，有子庚和兰氏教导，定能成为一个有出息的孩子。”
皇帝没说什么，只是碍于这是家宴，本就不该拘束，让皇后起了身。
彼时蓝槿还看着赫连祁，从他的眼里接收到了一切正好的信号，一副“你等着给我画画”的眼神，看向坐在首位的帝后，添油加醋道：“娘娘未免太谦虚了，娜姐姐如今在府中，人人敬仰。臣妾比之不及，哪里称得上一句教导呢？该是娜姐姐教臣妾才是。”
蓝槿一人说的话不大可信，加上赫连祁的就足够。
他似是在打趣，又足显夫妻恩爱，看着蓝槿，道：“阿景到底还是孩子心性，贪玩儿，前段时日染了病，只好把府中大小事都交由侧妃打理，谁知病好以后竟赖上了侧妃，怎么也不肯管中馈之事，儿子实在拿她没办法。”
夫妻之间的骄纵之事在别人看来稀疏平常又多少有些羡慕，但在皇家却不是一件值得赞颂的事，皇帝皱着的眉头，蓝槿即便隔了几丈远也能轻易瞧见。
一直默默不语看好戏的肃明夫人这时及时开了口，对皇帝道：“陛下，兰氏就算再贪玩儿，那也是子庚府上的大妃，是正妻，怎能不主持中馈大事呢？”
皇帝有些无奈，摇了摇头，像是对待自己宠溺多年的女儿一般无可奈何，“既为正妻大妃，府中大小事还得兰氏亲自操办的好。”
迎着蓝槿不甘不愿的神色，皇帝叫来身边的内务总管，“传朕指令，梁王大妃兰氏，明日起接手梁王府中馈事务，不得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