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轻舟已过万重山
蓝槿有些心虚……不,是很心虚,大气都不敢多喘,勉强用上扬的嘴角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笑道:“也许是王爷自己之前就画好,转过头就忘记了呢?”
“大妃当本王是三岁小儿,连自己画了什么都记不得了吗?”赫连祁随便一个眼神都看得蓝槿心虚的欲哭无泪,好像下一秒就要兜不住被发现了。
那叶轻舟是她画上去的,山水画配上一叶轻舟不是正合适吗?远山、云雾、瀑布、长河都有了,多个粟米大小的船只,才有“轻舟已过万重山”浑然天成的境界。
蓝槿不确定赫连祁此刻的表情究竟是不是在生气,不敢多言,更不敢承认是自己画的,可赫连祁却死死地盯着她,她不得不说句话来降低自己的嫌疑。
“那……也许是某个不知名的小卒,看到王爷的山水画觉得太过单调了,添上一叶轻舟,让画有些人味儿,也不为过。”
“本王没说画的是什么,大妃如何知道是山水画?”赫连祁投来质疑的眼光。
蓝槿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这是常识。轻舟自然是配山水画的,总不能在花鸟图上画一叶轻舟吧?若真是这样,那王爷如今坐在这里的神态就不会这样轻松了,应该大发雷霆才对。”
“你觉得本王如今的神态轻松?”赫连祁一只手放在交椅的扶手上,另一只手抚着自己的下巴,好奇蓝槿的话和态度与寻常不太一样。
“王爷一心只想要知道是谁画的,并没有要对此作出惩罚的意思,相信这一叶轻舟是点睛之笔,王爷想旁敲侧击的问出是谁,避免有人冒领了这份赏赐,否则早就召集整个王府的人一问究竟了。”
蓝槿出口成章的本事倒是和师门里的师兄师姐学到了几分皮毛,眼下用在此处正好合适。
赫连祁不再说话,两人在秋风满堂的屋里静静沉默着。
那场看似即将到来的雨终究没下下来,天色见晚,蓝槿又见赫连祁跟前的那杯茶丝毫没动,起身让妙云儿拿了伞来。
“天色不早了,”蓝槿把伞递给赫连祁,道:“王爷应该还要去别处问问那叶轻舟的主人是谁,我就不留王爷了。”
赫连祁低眸看着蓝槿手中的伞,伸手接过,起身准备离开。
可他还没走两步,又回过头看了看蓝槿,道:“如果不是必要,本王劝你还是别去找乌敏聿。”
“为何?”
“若这梁王府中每个人都要问本王一句为何,那这梁王府不如给了他们去。”赫连祁的眼神恍若窗外肃杀的秋风,给人不寒而栗的威慑感。
“我知道了……”蓝槿决定还是暂且先服软,毕竟添画的事始终是她没做对,就算赫连祁没有要责骂的意思,那她也不敢承认。
“还有,”赫连祁的手紧紧地握着纸伞,竟有几分局促,对蓝槿道:“大妃不过归宁几日,不但礼数忘了,性子也转变的快,若太史令府上竟有这样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依本王看,大妃日后还是少回娘家的好。”
好不容易送走了赫连祁,蓝槿应付他也累了,赶紧让妙云儿把从海望阁带回来的糕点拿出来给她吃。
“姑娘怎么跑到海望阁去了?您也不和我们说一声,至少刚才王爷质问的时候,您也不必把什么都揽到自己身上。”碧云儿忧心忡忡。
“我觉得没什么的,”蓝槿安慰两个云儿之余还不忘吹一下乌敏聿的彩虹屁:“不过这聿良媛的厨艺真不是盖的,也太好吃了吧!”
“即便再好吃,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聿良媛深入简出性子孤傲,一直以来都称病不与人结交,见谁都没个好眼色,王府的人没人敢去招惹聿良媛,您又何必去做那个人家眼里的笑话呢?”
蓝槿久久没说话,碧云儿以为她吃糕点吃急呛着了,赶紧给她倒了杯水,“姑娘没事吧?”
“没事,”蓝槿抬起头,眼神在始终自己手里的糕点上,对碧云儿解释道:“我只是在想,我们俩所说的,是同一个聿良媛吗?我今日见到的聿良媛,可不像你说的那样。”
碧云儿没见过乌敏聿,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听王府里的人说的,眼下听了蓝槿的疑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攥着手指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呢,相信我自己眼里看到的,不相信从别人嘴里听到的,日后若是再有这些道听途说的话,碧云儿你最好辨别清楚真假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和我说。”蓝槿喝了口水,对碧云儿道。
碧云儿听过蓝槿的话,羞赧的低下头,轻声愧疚道:“奴婢知道。”
妙云儿收拾了赫连祁喝过的茶盏回来,倒没为蓝槿去招惹乌敏聿这件事说什么,她更关心的是赫连祁为什么突然跑到霁云筑来问蓝槿画的事,要知道霁云筑和海望阁一样在王府最边角的地方,赫连祁绝不可能是闲逛逛到这儿然后进来避雨的。
“王爷说的那副画,当真和姑娘无关?”妙云儿关切道。
“怎么可能无关,”蓝槿塞了满嘴的糕点,吐词不清道:“那个小舟是我画的。”
谁能想到蓝槿能这么快就承认了呢?不按套路出牌的蓝槿简直令妙云儿刚才准备的那些话没了用武之地。
“姑娘为何这么做?”饶是妙云儿再聪明,也无法猜到蓝槿的用意。
“我就是碰上了,一时冲动才动的笔,可能我当时的脑袋里满是浆糊也不一定。”
蓝槿也是不小心翻的车,谁能想到那幅画的作者就是赫连祁呢?这下她都不敢去想那幅御马图的作者会不会是他了。
蓝槿不停地在心里祈祷可千万别是赫连祁。
“那……姑娘既然知道王爷不是责罚而是要嘉奖,为何不认?”碧云儿问。
“我要是不那么说,我估计现在还在他的怀疑列表里呢!”蓝槿说的振振有词:“咱们在这王府里无依无靠,既然斗不过侧妃,那也就别去招惹梁王,别惹侧妃妒忌针对我们。”
“可咱们已经被侧妃针对了,若是认了,王爷对姑娘刮目相看,咱们指不定还能借此机会在侧妃跟前扬眉吐气一番。”碧云儿有些愤愤不平,可见兰景和平日里被那个侧妃欺压的有多惨。
蓝槿也想帮兰景和在这梁王府里巩固地位树立威望,可她初来乍到还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帮?
“不急,”蓝槿安抚着碧云儿,“来日方长,我就不信侧妃能嚣张一辈子。”
“话虽如此,可姑娘还是别忘了夫人的嘱咐,”妙云儿在沉默良久之后终于开口说了话:“姑娘嫁进梁王府虽是圣上指婚,不必担心大妃之位不保,但也得听夫人的一句话,咱们还得为主君和家中几位哥儿的前途着想,在梁王面前多多美言,为他们谋一条仕途之路出来。”
“夫人真这么说的?”
“奴婢还能说假话不成?姑娘当日也在,难道都忘了?”妙云儿的话里大有幸好再次提醒了自家姑娘避免了她忘记的意思。
“哪儿能呢!”蓝槿笑着打哈哈,“我这不是担心你们忘了也忘了提醒我吗?”
蓝槿说着前后不一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自觉没什么不对劲,两个云儿看她的眼神则更奇怪了。
“若是王爷一直都找不着人,那可如何是好?”碧云儿问。
“他找不着关我们什么事啊?”蓝槿拍拍碧云儿的后脑勺,“他找不着,那就是他自己找人能力的问题了,不是我们的问题,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