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木牌
祁王抬头瞧了瞧前方书桌的位置，皇上正盯着右手边的软塌位置出神。
祁王才发现那边不知何时有的书桌，他监国期间没有进来过书房，一直在养心殿处理公文和大臣商议。
顾白胤也不知道，他何时安排宫人在那边的布置的书桌，上面都是摆着正常用的书具，旁边还有一堆半人高的书本，就那样放在地上叠成小山，不像其他书一样规规矩矩地放在书架上。
窗户旁边的花盆随风摇摆了几下，外面透进来的光洒在软榻上，不知从何处传来淡淡的酒香。
眼看着皇上不知想着什么入迷，顾白煜不想在皇上面前碍眼，小声告退离开了书房。
他退出书房，外面的金心候在一旁，身后跟着低头的明心。
“金总管近日可是要很忙，手底下的明心最近倒是不常见啊？”
说完这句话的顾白煜一愣，皇上已回宫，还有什么大事需要忙碌的吗？
但是他似乎记着皇上回宫，会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才是，现在突然想不起是什么宫中大事了。
对面的金心被祁王这番话一惊，有点摸不着头脑地小心询问：“这，祁王殿下是在书房听到皇上有什么要吩咐奴才的事情？”
“还有，”金心转身看了眼一身跟在自己身后的明心，有点不确定地回道，“明心这奴才这几日一直跟着小的，殿下前几日不才见着嘛。”
被反问住的祁王噎住，就在书房门外，想了许久也想不起应该发生什么事情，索性抛开那些问题。
他三言两语地打发了金心的问题，说是最近忙得人都有点糊涂，好在如今皇上回来，他可以放下一切好好休息了。
书房内的顾白胤耳力很好，听见了门外的对话，但他没有多想什么。
自从他得知大捷回来的一路，到现在坐在书房里，整个人都和以往的感觉大不相同。
没有了想看奏折的感觉，不想处理国事，也不想一个人就这样坐着不动。
他起身离开了书房，不知去往何处，就那样漫无目的地向外走。
金心看得出皇上心情不是很好，没有让太多的宫人跟在皇上身后，就他和明心小心翼翼地跟着。
金心就瞧着皇上一会走到了御花园，转了好几圈，御花园的花儿少了一大半，都是花苞未开放。
他觉得一会该警告警告那些做事不上心的太监宫女了。
又看着皇上转着转着就往御膳房的地方去了，这个不得了，皇上哪能去哪个油烟气息之重的地方。
他小心上前询问皇上是否要找什么地方，散步的话还有后宫里的赏花园。
顾白胤被稍稍拦下向前的脚步，没有生气，只是很平静地问再往前是什么地方。
“回陛下，再往前就是御膳房的地方了，烟火气息不好，陛下可要去偏殿歇息片刻，”金心想起今天在宫外的事情，脸上笑得灿烂道，“还有今天陛下吩咐那处宅院，已收拾好了，陛下可要出宫瞧瞧？”
顾白胤想起那个宅院，回寝殿换了一身常服，在出门的时候眼光不由自主地望向旁边的偏殿，似乎在等着什么。
什么也没有发生，金心不清楚皇上停下看着偏殿的方向，自从皇上回来京城，好像总是在走神。
没停留太久，顾白胤心中好似被牵动着，走向了想去的地方。
他来到府邸前，金心已经将一切收拾好，宅院里清净，原来的布置很华丽，想必原主人是个风雅之人，庭院错落有致，还有依然盛开的花。
“就好像在藏着珍宝一样。”
顾白胤看着眼前的所有喃喃自语。
金心听从顾白胤的安排没有跟在身边，看着皇上独自离开了新买的宅院，不知走向何方。
今日是青二当值，他小心跟着独自走在街上的皇上，警惕地观察周围的一切可疑的危险人和物。
顾白胤心绪不宁地离开宅院后，漫无目的地在人群里走着，经过了热闹的街市，路过香气扑鼻的糕点房，书生聚在门口的书局，这仿佛是他第一次接触世界的热闹。
但这些都和他无关，他只是一个人慢慢地走着。
站在闹市的尽头，顾白胤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小寺庙，闹中取静的位置。
他被吸引住往里走，庙小灵验，他没有进去殿里祈福，而是看向了殿外的一棵挂满祈福牌的百年大树。
许是普通人的身高限制，他们即使努力踮脚够着伸手最高的地方，还是只能挂在树的半腰处。
顾白胤鬼使神差地仰着头看，想看看有没有挂的更高的祈福牌，风起，树叶吹得沙沙作响，所有的祈福牌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多亏这阵风，最高处的祈福牌随风而飘荡。
顾白胤微微惊讶，原来有人可以挂那么高的地方。
“施主可是在看那最高处的祈福牌？”
不远处传来一个小和尚疑惑的声音。
“嗯，很好奇。”
小和尚也是一脸羡慕地说着：“我师傅说，这祈福牌挂得越高，天上的神仙会最先看到，就会第一个实现那个人祈福牌上的心愿，那块牌子是最高的，我们也不清楚是怎么挂上去的。”
“也许是爬上去的吧。”
顾白胤这满树的祈福牌，应该都是为了实现自己内心最渴望的吧，挂得那么高肯定是很重要的心愿。
小和尚摇摇头，天真道：“不是的，大树是用来实现愿望的，没有人会爬在大树身上，不然心愿一定不会实现的。”
“那也许是飞上去挂的。”
“那你会飞吗？”
顾白胤好笑，他摇头：“我不会飞，我也不会去许这样的愿望。”
“我师傅说，每个人都有想要实现的愿望，你没有什么想要得到的东西吗？”
“没有，我已经拥有了一切。”
“真好，我连想多吃一个糕点，师傅都不允许我多吃。”
顾白胤看着眼前穿着朴素干净的小和尚，脸上挂着纯真的笑容，眼底全是向往羡慕。
“我可以请你吃一份糕点，偷偷瞒着你师傅吃。”
看似笑容干净的小和尚更加开心，但他立马转头指着大树上最高处的祈福牌说：“那您可以先拿下那最高处的木牌，再请我吃糕点吗？”
很是奇怪的要求，明明是请小和尚吃东西，他却要提出这个要求。
可原本该怀疑的顾白胤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地方，反而应下了这样的要求。
他轻功飞起，轻而易举地拿下了那块木牌。
他没有思考为什么要拿，也没有觉得这样的行为不好，他就那样答应了小和尚的要求，手中紧攥住木牌，等他安稳落地，才发现小和尚不见了。
顾白胤愣住片刻，手里拿着木牌站在挂满祈福牌的大树下。
木牌攥得手痛，心里仿佛一块石头压住，顾白胤目视前方，不敢看手里的木牌上的字。
等青二发觉皇上的状态不对时，连忙现身低头下跪低声询问：“主子，可有不适？”
顾白胤想张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声音哑住，脸上凉意，视线模糊看不清，他几乎感觉是站在一堆尖锐的碎石子上，密密麻麻地感到不知从何处来的疼意。
仿佛他的灵魂在呜咽，无人听见，无处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