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期末考试的成绩在学期最后一天的早晨六点准时公开。
学校里带手机的人不多，尤其在六班这样的素质班，手机的数量更是屈指可数。借着早自习朗朗读书声的掩护，部分学生开始交头接耳，一部手机传遍了大半个组。
叶诚听到了很多不属于课堂的声音，眉头微蹙，最终选择了无作为。一来早自习向来不方便管纪律，二来最后一天上课，放纵他们一次算了。
左希的名次一直保持得很好，基本稳在了班级前十，全校前五十。
之前听说各班前十名会颁发的小奖励，其实就是一套质量尚可的文具，鼓励的价值大于金钱。
江溆言班级名次较分班前退步了，校名次却往前排了足足一百名。平时没看到他怎么学，每次却都能取得不小的进步。
聪明，没话说。
全科的试卷在前一天都讲完了，最后一天的课大多改成了自习。各科老师强调了一会儿纪律，说了些新年祝福的话就离开了教室。
名义上是自习，班里的气氛和考完的那天晚上没差，聚众打牌的、看电影的，围成一团聊天的，还有换座位换到一块儿去五排的……
学校也考虑到了这点，临时把下午最后两节课取消，上完前两节就可以放假回家了。
下午的课是一节语文一节数学，听小道消息说班主任上完自己的课就回家了，两个老师平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多同学中午就把书包清好了，准备打了下课铃就往外冲，更甚的下午直接不来了。
江溆言原本也打算中午直接回家，无奈自己权力越大责任越大，必须起到班干部积极的带头作用。
左希趁着中午的休息时间拿出手机，给梁珩编辑了一条信息。
“下午临时减课了，四点放学，来早一点吧。”
过了大约十分钟，那头有了回复，“嗯。”
左希按熄了屏幕，随手将手机塞进了抽屉。
自从上次从医院出来，她就再也没见过妈妈和梁珩。所以这次梁珩提前一天说过要来接她，车停在上次的位置。吃晚饭的地方还是梁珩定，他也从来不会让左希失望。
妈妈说要陪她住一阵子，就在海边的房子，一直到年三十，她也懂事地答应了回梁珩家里过年。
其实，对于她来说，在哪都一样。
太久没和重要的人重逢，万千思绪最后都只化成了浓重的思念。
左希提前在课间清理好放假需要用到的书籍资料，大大小小的书本被一并装入了书包里，夹带着几支不同颜色的笔。放学后她还要回宿舍一趟，打扫卫生，以及提带大包小包的行李回家。
最后一节课下课，教室的人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了，她才动身准备离开。
“记得我的生日礼物。”江溆言提醒道，此时他正慢慢悠悠整理着自己乱七八糟的桌面，一时半会儿还回不了家。
不过他不急，他准备一个人慢慢悠悠地荡回家，一路上也没人催他。
“不会忘记的。”左希对着口型，手里自然地比划道。
教室的空调还开着，室内外温差很大。走出教室，扑面而来的冷风让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风把刘海吹得凌乱，树木飒飒作响，似乎快要下雨了。
左希加快了脚步，大理石的道路上人来人往。
宿舍没开空调，但毕竟是室内，相较于外面的气温要高得很多。
汪明悦早早地出了教室，左希回来时，她的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就差背起包出门了。
“我先走啦，有事微信联系。”汪明悦走到门口，回头朝左希晃了晃手机。
左希看着她，手中的动作一顿。
好像，忘了点什么东西。
一摸口袋，空荡荡的一片。
手机没拿。
也难怪离下课这么久，连一条短信提醒音都没收到。按照妈妈爱催促的性格，这个时候手机已经响个不停了。
左希平时都习惯把贵重物品放书包里，而今天怕妈妈久等，太匆忙，背起包就直接走了。
她没继续清东西，而是折回了教室，多走十分钟的路程总比提着厚重的被子衣物到处跑强得多。
离高一教学楼锁门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六班就在二楼，左希没有很急，不忙不乱地上了楼。
教室的前门紧闭，左希刚想推开，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让她陡然停住脚步。
“收下吧。”
仅仅依靠一句话，清晰的三个音节，左希的心中已经有了分明的猜测。
包括发出这个声音的人是谁，而对面站着的人又是谁，包括他们对话大致的内容，她都提前预知到了。
因为，江溆言快过生日了。
这个女生喜欢他，给他送了礼物，而他不要。
左希就站在门边听着，但凡再往前走一步，突兀出现的人影一定会吸引里面那两人的注意。哪怕走廊上的寒风吹拂下，她脸颊又干又冷，哪怕未扎起的头发被吹得凌乱不堪，她都不愿意推开那扇形同虚设的门。
她在心里向江溆言道歉了无数次，这一次她又在做着见不得人的事——试图窥见他的秘密。
因为她对这个女生，江溆言不愿意透露任何信息的人，太好奇了。
好奇到，不知道受何种力量的驱使，这一刻左希宁愿做违背道德的事，依靠她最灵敏的五官，得到她心中那些问题的答案。
能让江溆言如此厌烦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她都做了些什么出格的事情？
在她完全没有插足于那两个人事情的情况下，许清颐那冷得如幽怨寒风般的眼神意义何存？
不论是有关江溆言，还是有关她自己。
左希都想一一弄清楚。
“当垃圾扔了吧，你扔我扔是一样的。”江溆言满不在乎地看了一眼被包装得绚丽多彩的纸盒，他的视线甚至不愿意多停留一秒，仿佛那样东西在工厂废弃的污水中淌过了一遍又一遍，恶心到令人胃里一阵翻涌，几近作呕。
他不想跟这个人耗下去了，他想摆脱，可是她不听劝。
江溆言的东西早就清理好了，他现在只想背起书包赶快走人，无奈女孩就直直地站在他的身前，挡住他的去路。
“以前你都会收的。你不喜欢我，可是我送给你的东西……”
“我都扔了。”江溆言淡淡地打断她。
“我不信。”
“你爱信不信。我不缺这点东西。你这个人，和你送给我所谓的礼物，在我这里没有价值。”
“江溆言。”许清颐仰头看他，声音竟开始止不住地颤抖，“你是不是觉得，无论我对你做什么，无论是好是坏，你都无所谓？”
说到最后，声若蚊蝇。
对爱而不得的人，她没有底气。
可是从小到大被上天眷顾着的人，任何事情都能如愿以偿的人，认定一样东西，就再也放不开手了。
她从未对一个人如此执着，以至于难以做到全身而退。
“是啊，你还想怎么着？”
许清颐深吸了一口气，短短的四个字几乎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那左希呢？”
江溆言把她保护得太好了，太刻意了。刻意到，明明他和那个人没有任何关系，旁人都知道他在乎。
就算是以激怒他的方式，让他继续注视着自己，许清颐都觉得，很值得。
她把自己的那颗心弄得鲜血淋漓，可是还是想义无反顾地交给江溆言，至于他愿意怎么处理，她已经不在乎了。
门外的人听到自己的名字，先是一颤，继而凑近了些，方便听得更清。
“跟她有什么关系？”江溆言眉头紧锁，“我跟你之间的情感纠葛，关别人什么事？”
“就算我把矛头指向了她，你也无动于衷吗？”
“你听不懂人话？”
“哈。”他听到女孩明显带着讥讽的轻笑，“你不用着急，江溆言。你知道吗？你小心翼翼保护她的样子很可笑，我本来就没打算去找她。就算我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我和她之间，她永远会心甘情愿向我认输。毕竟很多年以前，我就已经赢过她一次了。”
听到这里，笑意与寒意并存的声音，让左希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两步。
她都能在脑海中想象到，此时此刻许清颐阴鸷的目光，笑着自己的胜券在握。
左希在心里反复确认，她不认识这个人，从来都不认识。
很多年以前的事，是什么？
她想推开门走进去，想问清楚许清颐话里的意思。可是做贼心虚的她，举步维艰。
左右为难之时，音量满格的手机铃声响起，让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左希就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寂静的教室只听得见不断重复的钢琴声，响了一遍又一遍。
每分每秒都过得如此漫长，她仿佛置身执行院的门外，在等待一场属于她的判决。
左希不记得铃声究竟响了多久，江溆言替她接了电话，礼貌地和那头的人打招呼，答应把手机送回到宿舍。
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几乎是跑回了宿舍，用尽一切力气洗清自己偷听的嫌疑。
她的印象里，最后江溆言森冷的声音，作为此次对话的结尾。
“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