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一千五百块，班上60个人，平均下来的话……收25班费，你觉得这个数合不合理？”江溆言实在不想再多费精力，不知道从哪借了个小型计算机按了一通。
“合理。”
左希的思路又一次被打断，她直接就在演讲稿的空白处写道，递了过去。
这张纸快要写满了，只剩下写到一半的结尾。一字一句排列工整，不懒散不随便，就连刚刚添上去的两个字也整齐有序地摆在一边，完完全全没有重新誊写一遍的必要。
江溆言顺便扫了眼演讲稿的内容，不由得赞叹道，“不愧是素质班的顶尖，不仅文笔一绝，字写得还好看，真是字如其人，我要是阅卷老师，卷面分必须多给五分，考115简直屈才了。”
“……”
左希愣了愣，一时不知道该写点什么。
旁边坐着的确实是个傻子。
“对了，你周末有空没？”
左希看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江溆言会意，“周六中午放学之后去买装饰品和道具，还有零食，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问问其他人吧，大家都要交钱的。”
“众口难调，不如只就你一个人。”
江溆言小学初中就是这么过来的，类似的活动都一样，交了钱之后从头到尾里里外外都得听负责人的。
至于零食，爱吃不吃，不好吃也憋着。
这次终于也让他过上这把瘾了。
日子一晃就到了周末。
放学时间校外停靠的公交车辆很多，左希住在海边的郊区，初中也没在主城区读，出去玩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对公交车的路线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她就打算全程跟着江溆言走，为了方便，出行时还随手拿了小本子和笔。
江溆言想说不用，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
还是用吧。
12点的校门口人群密集，除了高三之外的学生都是这时候放假，大家按捺不住回家的心情，都在一个劲地往外冲。
每到这个时间点，校门右侧的刷卡系统都几近崩溃。
两人在一旁的松树下坐了会儿，准备等人少些再出去。
午间的阳光笼罩大地，树梢披上了金锻，蝉鸣声不已。
“吃不吃日料”
左希摇头，“前几天刚吃。”
“法餐呢？”
“太贵了。”
她的生活费在同龄人中还不算少，每个月的重大开支也不多，存下一千块钱还是绰绰有余的，但是她不想为不必要的事情多花钱。
妈妈自从遇到梁珩就辞了工作，没有收入来源。好在梁珩也很爱她，每个月的收入大部分也都给了她。
严格意义上来说，左希手里的每一张人民币现金，微信和支付宝内的余额，全都来自于梁珩。
她对梁珩心怀感恩，但更多的是愧疚。她这辈子欠梁珩的本来就还不清，更不想大笔地用着他的钱而心安理得。
江溆言纠结地挠了挠头，“烤肉？”
左希抿嘴，他又补上一句，“我知道一家店，平价还好吃。”
她终于点头。
门口的人少了些，此时大规模的学生都聚集在校外的公交车站，第一批等待的车辆已经开走。
江溆言看都没看车站一眼，随手就拦下一辆的士。他打开后座的门，对左希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一路上他都在看手机，基本上与左希和司机都没有言语上的交流。
有时候他遇到健谈的还能多聊上几句，但这次的司机明显比较内向。
左希则全程看着窗外，这条路的上的高楼林立，云蒸霞蔚，都是她未曾亲眼看到过的。
她不止一次对这个她生长的城市，感到陌生无比。
目的地离学校很近，仅仅一刻钟的车程。
江溆言提前拿手机付给司机六块钱，司机找了个方便的停靠点，两人下了车。
那里有个六层的大型生活广场，也算得上是最繁华的地段之一。
江溆言下车第一件事就是前往门口的奶茶店，因为在周末，排队的人不同往日的多。他几乎是挤进去的，没过几秒钟，提了两杯海盐焦糖奶茶出来。
“你喝冰的吗？”
左希摇头，江溆言把另一杯稍微有点儿发烫的递给了她。
她想从口袋里拿笔，江溆言直接答道，“请你喝，不用谢，时间充足，先去吃饭。”
一连串的回答让左希怔在原地，明明他们才认识二十来天，这个人好像已经将她了解透彻了。
她想问出的问题，他全都能猜到，并一一作了答复。
这种情况已经出现很多次了，她不觉得会是巧合，更不相信什么读心术。
除了这两者之外呢？没别的情况了。
只能是巧合。
“想什么呢？吃饭去啊。”江溆言见一旁的人走了神，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左希回过神来，跟上他的脚步。
烤肉店在五楼，江溆言饿得不行，乘坐垂直电梯上去的。
那一层主打餐饮，各式各样的美食都有，香气四溢。
下了电梯还要走一段路，路的尽头是他提到的那家店。
他好像常来，服务生认出他了，还挺熟的样子打了个招呼，顺便嘴贫调侃了一句，“怎么又换人了？上次带的可不是这个妹子。”
江溆言白了他一眼，不理睬。
左希听到这话多注意了下，那人似笑非笑，带了几分玩笑的意味。
中午的人不多不少，正好有个两人桌空着，不需要排队。
江溆言是真的很会照顾人，左希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
菜品是他点的，没有一个带辣，服务生上的烤肉酱也被特意强调不要辣味的。
从第一盘肉上来开始，烤盘就始终保持被占满的状态，他压根没给左希帮忙的机会，左希都来不及伸筷子，盘子上的肉就已经被夹到了碗里。
“不够再点。”江溆言笑盈盈地望着她。
他特别爱笑，笑起来也很好看，像是能融化坚冰的阳光，让人温暖安心。
“谢谢。”左希一时忘了拿笔，随意地用右手比划道。
其实左希想表达的是，幼儿园的小朋友都已经会自己夹菜吃饭了，更何况她只是哑巴不是残疾。
想来反正长的短的他都看不懂，不如简单点。
“不用谢。”江溆言风轻云淡地吐出三个字。
饭后，两人来到一楼的礼品店。
店面应该是全国连锁，左希记得以前也陪邢媛逛过，名字一样，只是不在这块地方。
“你喜欢什么颜色？”江溆言看着被五彩斑斓点缀的那面墙，突然回头问。
“绿。”
“绿色圣诞节用会不会更好……不过圣诞节学校肯定不让搞活动，元旦暂时还不知道怎么安排，算了，你喜欢就买。”江溆言说着从墙上拿下一段绿色的毛条，准备塞进购物篮。
“很突兀。”左希匆忙写了几个字，举到他眼前。
“嗯？”
“很突兀，不适合中秋，黄色好一点。”
“听你的。”他说完又将毛条重新挂了回去，换了一串黄色的。
之后是气球和氛围灯。
临近中秋，商家定制了一批全新的气球，上面分别写了“中秋快乐”四个不同的字。江溆言挑了些饱和度低的彩色，并确保对应的字数是一样的。
氛围灯分小串的和大型的。小串是星星点点的金黄色，三种发光模式；大型的被设计成圆月的形状，大功率亮度足。
“你觉得哪个好？”江溆言左手右手各拿一样，摆在左希面前。
“都可以。”
“行，都买。”
“……钱够吗？”
“应该是够，还能剩不少，留着下次接着用。万一真不够就接着收班费，我们班追求质量。”江溆言一边说，又多拿了几串小型灯，一齐放进了购物篮。
再就是窗花，江溆言走到那块区域之前左希就劝他别买，理由是不好清理，窗户上留胶难看。
她初中很不巧就是负责打扫卫生的人，体会过擦窗户的艰难，这次也不好意思麻烦别人。
江溆言的意思则是反正自己每天无所事事，有的是时间处理。
颜色还是左希选的，橙红和金黄搭配，喜庆的同时，富有传统色彩。
最后是音响和麦克风，江溆言嫌太重不好拿，直接打了电话叫商家送到学校里面去。
“差不多了，你看你喜欢吃什么，买完我们就回学校。”
“中秋节要吃月饼吧。”
“你喜欢吃？”江溆言皱了皱眉，他接触过的大部分人都不吃这玩意，逢年过节送送礼盒也大多是当摆设。
“一般。”
“那不买，买你爱吃的就行。”
“这是习俗。”左希一本正经道。
江溆言拗不过她，只得买了箱象征性的月饼，剩下的钱用来买她喜欢吃的蛋黄酥和趣多多。
左希常喝的饮料他只在电视广告上见过，德国的一个牌子，叫什么capri-sun，翻译过来就是果倍爽。
负一楼的超市逛了大半都没找着，左希扯了扯他的袖子，“算了，我宿舍还有，考虑考虑别人吧。”
她本来也不喜欢搞特殊，像这样什么事情都将就她，班上同学难免有意见。
“也行。”
他最后买了六箱ad钙奶，说是说考虑别人，其实还是自己爱喝的。
江溆言提着大包小包上了一楼，准备拦车返校。
左希伸手想接过他手里的袋子，他却往后缩了一步。
“我来就好。”
“不重吗？”既然是两个人一起，怎么能只让他提东西。
“就是重才不让你拿，不用不好意思，你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体力活交给我就好。”
繁华的商业区往往容易拦到车，听说他们要去市一中，这次的司机主动和他们聊了起来。
他有个女儿前些年也在一中读书，初中不认真，入校的时候才刚过分数线十几分，但是高中像变了一个人，突然就开始努力学习了，结果高考考了六百多，虽然只读了个末流985，但全家人都很满足。
他时不时透过后视镜回望，历经了很多年，眼里的喜悦和骄傲还是藏不住。
他以往有过很多一中的乘客，也总向他们提及自己的女儿，是炫耀也是鼓励。
如果，她是说如果，几年后她可能也会取得同样的成绩，但以她为傲的那个人却不是她心中真正希望的人。
一想到代替她的很有可能会是别的孩子，她就感到猛地一阵揪心的疼，里面的血液快要被榨干，外面的无法流通进来。
好像总是被生活中的小细节勾起苦涩的回忆，她变得越来越敏感了。
江溆言倒是很正常地跟司机交流，“我和您女儿还挺像的，叔叔，我也是踩线被录取的。”
“那小伙子更要好好加油啊。一中的孩子都很棒，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还是我女儿告诉我的道理。她初中在班上还是前几名，结果到了一中才发现，那里都是高手，只有自己不停地学才没有被超越的份。”
眼看目的地快到了，他最后说了句祝福的话，“提前祝你们高考顺利！”
“谢谢叔叔。”
左希开不了口，江溆言让她先下车，自己透过车窗道了谢。
校门口到教学楼有不短的一段路程，一路上江溆言像中了彩票，高兴的不得了，“我觉得我也可以上985。”
嗯。
左希在心里敷衍道，没理他。
“我认真的，保不准运气好就上清华了。”
有一个人也是这么说的，不过那个人更自信一点，最起码江溆言这话听着还比较像在开玩笑。
左希回头瞧了他一眼，眼神仿佛在说，“你想多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她今天才发现江溆言还挺高，一米八几的个头，体态修长，有时候想看他只能仰视。
不出意外的话，直到下周一早上，高一教学楼都不会有人。
按以往的惯例，白天照常上课，晚上举行晚会。
江溆言打算在不影响老师上课的情况下提前布置好场地，左希又一次提出帮忙被拒绝，理由是学霸好好准备月考就行。
她于是就呆在座位上做题，江溆言则忙里忙外吹气球挂彩带，张罗了一下午。
夜幕降临，教室已然添了些节日的色彩。
时针一毫不差地指向数字8，江溆言回座位拿了瓶刚买的ad钙奶，收拾了片刻准备回家。
“你想喝也直接拿，我多买了好几箱。”
“不用给钱，不用谢。”
“明天……不对，明天放假，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