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繁门旧事（三）
待二人回到贺府，已是深夜。
两人迈过门槛，步伐紧凑，穿过那布置着奇石花草的后院，直奔贺老爷的主宅。
宅内矛盾已然到了无法隐藏的阶段，那么不如就由他们先发制人破了这纸窗户。
虽是没有当场抓住翠果，但毕竟贺夫人和贺逸轩都能算作是在场证人。
古朴典雅的房间里，摆放着层层叠叠的书卷，贺老爷坐在书桌旁，一只手拨着算盘，另一只手一点一点地翻着泛黄的账本。
贺老爷已是上了些许年纪，胡须鬓角都有一丝花白。但当他看见来者是贺逸轩后，那眉眼间的慈爱倒是一览无余。
“逸轩，你怎么回家了？来来来，这边坐。这位是？”
贺老爷拖出旁边的椅子，示意贺逸轩坐到他身边来。等贺老爷看见后面跟着的孟浅，这才疑惑问道。
“爹，这是我在宗门的小师妹孟浅。娘今天没有来找您吗？”
“找我？我今天一直在忙着和范老板谈生意，她倒是来给我送了个夜宵就走了。”
说完，贺老爷用手指了指旁边刚喝了一半还沾着些许热气的莲花羹说道。
贺家老爷和夫人一向感情特别好，尽管已是一把年纪了仍旧是浓情蜜意、相伴相随。贺逸轩正是在这样充满爱意的家庭里长大才能性格如此不羁放纵。
所以，贺逸轩理所应当地认为今天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母亲险些被毒死，她应该是会来找父亲说一说要求查明真相，以正门院之风。
也许……真是因为父亲今天太忙了吧。他只得先这样解释。
“爹，姜姨娘今天吩咐自己的丫鬟给娘的晚饭里下毒药了，您知道吗？”
“什么！！”
贺老爷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被气得咳嗽声连连。
孟浅赶紧端上一杯茶水，给老先生喝两口顺顺气。
“没事没事，贺老爷，师兄来得及时，夫人没有喝下去。”
“你们可有查明此事？姜姨娘…不像是会干这种事情的…”
贺老爷低声补上最后这句话，似乎还有些心虚和不确定。
“爹！你怎么到这种时候还给她说话！我亲眼见到的她的丫鬟送的饭，而且被我发现是毒药之后，她还第一时间就跑了，要不是我没追到…我找给你把人带过来了！”
想到这儿，贺逸轩还是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就追丢了呢，要是抓到了这会儿就人证物证齐全了，定能让姜姨娘付出代价。
“哪个丫鬟啊，你可看清了？”
“翠果啊，就平时日日夜夜跟在姜姨娘旁边那个。”
“翠果？胡说！”
贺老爷获悉丫鬟的名字之后，仿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甚至露出了不耐烦的笑意，好像是觉得贺逸轩在跟自己开玩笑。
“她今天一整天都跟在我旁边的端茶倒水，从早上一直到现在。来，翠果你过来。”
贺老爷招招手，旁边一位一直低着头泡茶的小姑娘走了过来，贺逸轩这才发现居然真的是翠果，而且她就在旁边一直没说话。
孟浅并不认识丫鬟的脸，但看贺逸轩不可思议的表情应是翠果本人。
“老爷！翠果冤枉，我今日一直都在老爷房内帮忙做事，一刻也不曾离开。刚刚听闻少爷说我家姨娘毒害夫人，我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如何，也不敢出声为姨娘辩解，但我相信姨娘不会如此的！”
翠果扑通一声跪地。
“你先起来。逸轩呐，她真的今天一直在我旁边，不曾离开过啊，你是不是看错了。”
不可能看错，绝对不可能，贺逸轩非常确定，他当时是冲到丫鬟面前插的银针，看得一清二楚。
“我没看错！也许是她中途悄悄离开了，您没有发现。爹，我娘也看见了，你让她过来跟您说。”
贺老爷只得叹了一口气，像是在面对一个胡闹的孩子一样无可奈何地对着身边另一个丫鬟说道：“你去把夫人和姜姨娘都叫过来吧。”
“好的，老爷。”
丫鬟微微点头。
过了小一会儿，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老爷，我可否进来。”
姜姨娘温婉地声音传进屋内。
“进来吧。”
孟浅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孟姨娘身着黄棕色的渐变齐腰襦裙，上身披着一条绣着蝴蝶绣纹的褙子。蝴蝶美丽但短命，一般来说很少会作为纹案出现在凡人女子的衣物上。
除非是修仙人士，那自然是无所大谓了。
“云青啊，逸轩说今日见到你的丫鬟去了夫人那送晚饭，那汤里还不干净，可是真的啊？”
贺老爷没有点破“下毒”二字，但也能听出别有深意。
姜姨娘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她哭诉道：“老爷，明察啊！我从未吩咐自家丫鬟去给夫人送过晚饭啊，更不可能会给夫人吃不干净的东西。老爷，我在府里这么多年您也是看着的，我不曾逾矩！和少爷更是鲜少有往来啊！”
孟浅听罢用手指戳了戳贺逸轩，眼神交汇之时，贺逸轩看见她看了看姜姨娘又看了看自己。
仿佛是在过问他和姜姨娘又有何恩怨啊，为什么她会突然提起他？
贺逸轩满脸的迷茫，连忙对着孟浅慌乱地摇摇头，以示相同的疑惑。
贺夫人推开门走进房间的时候，刚好姨娘哭诉到了最后几句，想必在门口夫人就已经听到了老爷的问询，应是已知道为何找她。
孟浅注意到贺夫人来时面色凝重，步伐虚软，眼神中有一些许的呆滞，看起来心不在焉又满腹阴云。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在丫鬟的搀扶下，摸索着找了一个椅子坐下。
“夫人？”
贺老爷明显也注意到了自家夫人的失神，他试探着喊了她一句。
“啊？老爷，我在的，你说。”
贺夫人猝然缓过神来。
“夫人，今天来你那送晚饭的可是翠果啊？”
“今天晚上……今天晚上没人来过。”
夫人一出口竟是全然否定了晚饭时间发生过的事情。
孟浅和贺逸轩面面相觑，一时间俩人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
“娘？你在说什么呢？晚上明明我…”
贺逸轩话还没说完，贺夫人就强势打断了他。
“今晚…什么都没有发生，我累了，逸轩你也快带着朋友回去休息吧，老爷我回去了。”
贺夫人对着老爷行完礼，转身就带着丫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