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远走高飞
「云真也病了?」季安妮的心口沉沉压了一下,忽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难道云真像明皇子一样,也是因为受到元融道长法术的影响,才突然生病的么?
但是云真他……并非妖怪呀?他和元融道长一样,明明应该是道士。既是道士,为何会害怕元融道长的法术呢?
回忆起来,当初在鬼王的山洞中,云真的确冲破了鬼王设下的第三道封印。但那道封印,连元融道长都不能攻破呀……
为此,季安妮曾正面问过云真,但云真却很诚恳地说自己并非妖怪。季安妮不愿怀疑他,但结合起这次的事,又不得不觉得他有事隐瞒。
季安妮默默地站起来,表情严肃地离开了房间。
「娘……」明皇子见季安妮不声不响地转身离开,用担心的目光追随她的背影。
陷入沉思的季安妮没有听见明皇子的呼声。她来到门外,轻轻阖上了门,靠在墙上,用明皇子不可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呼唤道:「云真……你能听见我的声音么?」
胸前的小黑石渐渐传来一股温热,就像是正在发挥效用的电器一样。
季安妮又轻轻地重复低呼了几遍,终于听见耳边传来了云真那熟悉的声音。
「娘娘,怎么了,听说你已经回宫了,没有受伤吧?」云真的语速一向很慢,斯斯文文的,但是现在,那缓慢的语速之中却透出浓浓的病态,就好像每说一个字,都要轻轻地喘上一口气似的。虽然云真已经极力掩饰自己的虚弱,但是季安妮却敏感地识破了他的伪装。
季安妮道:「我和皇上都已经平安无事地回宫了,谢谢你派出的苍鬼,它帮了我们不少忙……」
云真之所以这么快就知道季安妮回宫的消息,正是因为有苍鬼向他报信。
云真道:「娘娘,你和皇上都能平安归来,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云真,听说你好像病了……」季安妮生硬地打断云真的话,想问清对方究竟有何隐瞒。
但话已说到这里,季安妮却怎么也问不出下面的话了。她顿了顿,只道:「……你好好休息吧,多保重自己的身体。」
云真有父有母,父母都是人类,他不可能是什么妖怪。
不能怀疑云真,就算他真的有所隐瞒,也一定有不能对自己讲明的原因。如果自己苦苦逼问,反倒会让他觉得为难。
出于这样的考虑,季安妮无法问出心中的怀疑,在脑海中切断了与云真的联系,重新回到明皇子的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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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仙客楼阁,云真正半卧在床。他的房间门窗紧闭,似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在房中,更不希望有谁来探望他。
他披着一件白色的单衣,衣裳上早已浸湿一层冷汗。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直昏卧在床,其病状与明皇子十分相像。但因为他的修行较深,所以意识尚存,不至于像明皇子那样意识全无地昏睡过去。由于受到元融道长法力的影响,他浑身乏力,连说话都没有力气,就更不要说是走动了。
昨晚,在感受到元融道长那强盛道法的压迫之后,他预感到明皇子定将会有强于自己的不适症状,所以才急忙赶去文华院里探望。
来到文华院后,果然发现明皇子早已意识不清地昏卧在床,四周围了一群无用的御医和宫女。云真用法力封了明皇子的几处穴位,不让明皇子体内的妖气被激发出来,接着又遣散了那些伺候在旁的宫女们。而这时云真也已到达极限,他匆匆赶回仙客楼阁,把自己锁在房间中,一锁便锁到现在。
现在大雨止歇,云真和明皇子都已渐渐复原,大概再过半个时辰,就能下床走动了。
云真本以为无人知晓他的病情,但从刚才季安妮通过石头传来的几句话中,可以听出季安妮的丝丝疑惑。
云真知道季安妮想问什么,但他却不能告诉她真相。因为这是只属于云真的秘密,宝儿死后,他就再也不愿将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了。
他静静地靠在床边,把脑海清空为一片空白,不让自己被突然涌上的种种痛苦的回忆淹没。
不经意地低下头,瞥见自己垂在被子上的右手。
在袖口的遮掩下,这只右手若隐若现。手上没有血肉,只剩下一片黑色的朽骨。
虽然依旧可以像平常一样控制这只手举起握紧,灵巧移动,但却不敢承认这只骸骨般的手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昨晚病情严重的时候,不仅是手,就连肩膀和锁骨也都褪去血肉,变成了可怕的黑色骨骸。伴随着难以言喻的痛苦,云真在血肉一点一点消失的煎熬中,终于熬到了雨过天晴。
这是惩罚,做错事的人都会受到惩罚。
云真不怨谁,要怨也只怨自己,怨自己有恨,是那恨意害惨了自己,让自己变得不人不鬼。
当季安妮问他是不是妖怪的时候,他说他不是。他并未说谎,因为他真的不是妖怪,但他却有另外一个名字——鬼子。
即把身心都出卖给鬼王的人类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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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反帝会正有条不紊地向南方大本营撤退着。他们之中的大部分成员已经成功甩掉援兵追击,来到安全地带。另一部分虽还被援兵追着尾巴,但他们东跑西窜,就像老鼠似的,援兵很难逮住他们。
此时,一支十人组成的反帝会小队伍,正化装为药材商人,沿着郊外的小路向南方前进。
他们押着两个箱子,一个箱子里面满满地装着药材,而另外一个箱子里面,却装了一位美丽的女孩。
这女孩手脚均被绳索绑住,嘴巴里面也塞上了碎布,既无法动弹又无法发声,筋疲力尽,毫无反抗能力——她就是落难的天宁公主。
走着走着,队伍离开正路,向着树林深处荒僻的地方走去。
在一棵高大的千年古松之下,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已在此等候多时。
押送公主队伍中的一个小头目走上前来,向面具男简单汇报了一下情况,说公主就在箱子里,应该如何处置。
面具男让他们把天宁放了出来,并为天宁松绑。
天宁的手腕和脚踝都被粗糙的绳索勒出血痕了,就算已被松绑,但四肢都已麻痹得难以动弹,根本无法逃跑。就算想逃,但前后左右的路都被围了起来,根本插翅难飞。天宁在黑箱子里面被关了大半天,惊吓过度,以至于重见天日之后,目光都变得呆然了。
「你们……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你们想杀了我么?」天宁虚弱地半伏在地,勉强抬起上半身,目光迎向古松下神秘的面具男。
面具男慢慢向她走来,在她身边蹲下。
天宁以为他想殴打自己,就像一只受惊的动物一般,瑟瑟发抖地向后躲去。
面具男一把握住她的肩膀,把她拉回自己身旁,说道:「你不用害怕,如果我们要杀你,早就下手了。」
他的声音非常好听,不像是什么奸邪之徒。虽然面具令他的声音显得非常沉厚,但仍然可以听出他是一名不满三十的年轻人。
他从袖袋中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小袋子,扳开天宁捏紧的右手,把这个小袋子塞进天宁手中。
根据手中的触觉,天宁判断这小袋子里面装的是钱币、珠宝之类的东西。
对方不但不杀自己,而且还把这些财物送给自己,究竟有何居心?天宁更加疑惑了。
这时,面具男又道:「公主,你拿着这些钱,能走多远走多远,再也不要回来了。」
原来对方的目的竟是叫自己远离皇宫。手中钱袋仿佛突然变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烫得天宁急忙把它扔了出去。
「为什么……为什么叫我走?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我是天朝公主,你们这群逆贼胆敢对我不敬,我……我……」天宁公主再也拿不出以前在皇宫中训人时的那傲然气势了。虽然她口中振振有词,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着。谁都可以看出,她早就怕得魂不附体了。
「公主,我正是因为尊敬你,才叫你一声公主,但你现在看看你自己,你还像是一个公主么?」面具男对天宁非常客气,即使被骂作「逆贼」也不动气,而是心平气和地指了指天宁公主身上那沾满泥浆的破烂衣服。
「母后……母后她不会放过你们的。」天宁公主狠狠地瞪着面具男,那怨毒的目光就是她此时所能运用的最后武器。
面具男把刚才被天宁公主扔开的钱袋捡起来,重新塞回天宁公主手中,郑重说道:「公主,我既已决定放你一条生路,你就不要逼我杀你。你一定要相信,我取你性命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在你靠近皇宫之前,你早就被我杀死了。所以,我奉劝你根本不要动什么重返皇宫的念头,拿着钱远走高飞吧,忘了你是公主,做一个平凡的女孩活下去。」
「不,不要……」天宁公主不停摇头,泪水源源涌出。
她知道自己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活下去,对方看似给了她一条活路,但却仿佛只是想慢慢折磨死她。